第867章 一思一索又經年

安頓好小不點,十三郎獨坐密室,慢慢回想著關於血舞的事,好一會兒不能靜心。

前人是誰?剛過世的血舞。大招為何?寄魂大法。

初見寄魂在夢舞軒,回憶起來,當時妙音貴女震驚的模樣猶在眼前;誰能想得到,彼時大敵今日變成朋友且已死去,那時的同伴反倒越來越像敵人,生死未蔔。

細算的話,甲子修煉在修真界真的不算什麽,那些老怪一次閉關或都不止這個數;然十三郎與眾不同,所經所歷著實豐富。十三郎所遇到的人裏面,高修大能比比皆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奸的狠的狡的滑的,真正能夠令其動容者卻不多。認真計較起來,血舞毫無疑問占據著極為重要的位置。

作為一個有著完整前世經歷的人,十三郎很難被人撥動心境,血舞卻做到了這一點。不是矯情,當初血舞求死一擊,十三郎從內心深處感受到震撼,但沒有對人說出來。

他在血舞身上看到了無悔,還有無憾。

……

死亦無悔,通常被人用作安慰自己的借口,死亡臨近的那一刻,沒有誰能夠真正做到。十三郎堅信這一條,所以他從來不肯輕言死亡;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種可怕,那種向黑暗沉淪的感覺何等冰冷。

與無悔相比,無憾更加艱難;尤其對血舞來講,其經歷其性情、其牽掛其所求,換成誰也不能說放就放,更不要說不留下遺憾。膝頭放著血舞留下的遺物,十三郎收回神念,心裏突生一種感覺,好像那個雄寄雌身的男子就站在眼前,正義標志性的冷漠目光望著自己一樣。

十三郎沒有擡頭,目光望著玉璧問道:“你家崽兒到底是誰?不會是夜蓮吧?”

玉璧當然不會理他。

“如果是她,事情真的很麻煩……”

十三郎居然不罷休,自語後又問:“傳功給我,到底有沒有歪心眼?我怎麽覺得你早就準備好了?就好像早知道有這一天。”

玉璧依然沉默。

十三郎繼續說道:“血脈感應,這個事情你沒說清楚。到底見面就感應、還是一定距離感應、又或是快死的時候才感應?前兩種不太可能,因為那樣與你直接告訴我沒區別;要是第三種的話,你就不怕來不及收手,一拳打死他、或者她?”

玉璧閃著清冷的輝光,微有嘲諷,就像血舞的面孔,血舞的眼。

十三郎一點不覺得氣餒,說道:“寄魂,驚神吼……知道嗎,之前我一直沒有學,因為我擔心會上了你的當。別怪我多疑,你這個家夥啊,生前鬥不過我,死後真有可能陰我一把。回想起來,除了這兩樣,你好像就沒有用過別的手段!這樣真的很奇怪,不,應該說太奇怪了。”

“會不會是故意的,你故意、刻意讓我注意到這個,不停地看呀看呀看呀看……不學也能增加一些感悟?”

“這是為什麽呢?”

十三郎不停自語,最終得出一個不算結論的結論,對玉璧說道:“我得想一想,在我認識的人裏面,到底誰最需要這兩種神通?只要明白這個,事情就大致有了眉目。”

“驚神吼與定字決融合,凝固作用肯定會放大;寄魂當然與魂魄有關,但它不是奪舍……凝固,奪舍;凝固,不是奪舍,主仆關系,比奪舍更能發揮宿體天賦,但容易反撲倒置……”

神情突變,十三郎指著那面玉璧,字字聲聲崩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的後代可能有……被、寄、魂、之、危!”

“還有種道,也可算得上一種奪舍之外的寄生之法。”

“還有沒有別的?你是不是想用這種辦法幫助後嗣破解?那一點只能與你的後代融合的精元之血,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最最關鍵的地方,為什麽不對我明講?”

一個推斷帶來諸多疑問,十三郎目光如星辰閃爍不停,歷時良久……

“山君門下。”

十三郎認真點著頭,對玉璧、也對自己說道:“山君門下。”

……

……

葬魔窟的整體色調是黑,但不是純黑,而是透著灰蒙蒙的昏暗感覺。地上到處是一點點、或成片分布的磷火,因被昏暗所壓制如蒙上一層厚布的星,給那種昏暗增添不少幽謐。

假如目光能夠及遠,會發現這裏的地勢相當開闊,偶有起伏也不見高,如一只只巨大的饅頭平躺在大地上。同時,每一個“饅頭”上的鬼物都比別處更密集,但又保持著某種極限,達到便是終結,再沒有鬼物會往上面去。

仰望頭頂的話,會發現上方有一塊格外濃重的陰影,如屋頂,又像一只蓋子,牢牢扣住天光。

這就是“窟”的由來,曾有魔修沖天尋路,結果發現頭頂居然是石頭般的東西,堅硬冷漠不知其多厚多大,無法擊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