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欲飄亂披風

“堅持住,我來了。”

接到十三郎以無聲行動傳來的這道信息時,槍王幾已油盡燈枯,真真走到窮途末路。

大紅披風變成醬紫色,幾處暗漬上泛出的濃稠意味,好殺如他都覺得厭惡。曾經鼓蕩風雷,此時如一道鐵幕掛在身上,沉重難以負荷的感覺時刻提醒著槍王。

放棄吧,放棄即可解脫。

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對手強勁無所謂,殺不完、殺不死才是真絕望,超過一個月時間,出槍不知多少萬次後,再鋒利的槍鋒也已挫頓,再無匹的決心也已磨幹,身體內只余下疲累與空蕩蕩的感覺。槍王相信自己盡力了,縱想說服自己再振雄風,也已沒有了理由。

問題出在對手身上,那不是可以攻克的對象,因為:它是一座山。

一座三千米高、兩千米大、真實的、堅硬的、還有無數死士為之守護的山!一只標標準準的八級海獸、但又遠比八級妖獸難纏的巨大海螺。

造物神奇,修真世界裏無論什麽生命都可化靈,海螺這種低等生物,休說八級,十八級都未必能化成人形,但它有著其它同級妖獸永遠都不能具備的特殊能力:近乎無限增大的身體,與充裕到近乎不死的身體,還有比龜鱉等著名長壽的妖獸更久遠的壽元。

海螺,身體上有著盤旋螺紋的鋼盔巨獸。它的殼是那樣的厚,厚到槍王一槍都只能鉆個洞,而不是兩面通的窟窿;它的身體是那樣的大,大到憑身體就能超出槍王的攻擊距離;它的生命是那樣的強,強悍到槍王一槍攪亂數十丈內的一切,對它來說只不過像是人類被紮了一針……好吧,這針紮的比較深,但要紮多少針才會死?

站在頭上打不到腳,攀在腰間刺不透心,當身體龐大的一定程度,體積本身就是一種武器,不還手讓你打,你能如何?

移山填海?世間的確有那種人,比如老祖宗。她老人家以神通化作巨山,塊頭兒一點都不比這頭海螺小,模樣俊俏壯闊得多。可惜槍王不是老祖宗,否則一巴掌拍死它好了,何苦鏖戰月余。

還有,它會自愈,借助巨虱、也就是其身體上的寄生物治愈自己。每當槍王被逼退,周圍總會有一只只巨虱褪去夾克,露出白花花紅艷艷綠油油、令人見之欲嘔的身體,飛蛾投火一樣鉆進螺王的傷口,之後就變成了它的一部分。

這太古怪了,哪有寄生物為宿主提供幫助的道理,就算有,也沒有可能為之舍棄生命,太無私了吧!

“相互依存?離了它就不能活?那它幹嗎放出虱群?還是說虱群為什麽要離開它?”

槍王無數次想弄明白這個問題,結果都不了了之;現在他不想了,沒空也沒精力再想。事實擺在眼前,愛信不信。

或許這就是海螺化靈後覺醒的天賦:吞噬寄生蟲補充自己,之後寄生蟲再度繁衍……

逃是逃不掉的,八階海螺的攻擊很一般,至少在槍王眼裏不值一提,遠不及那些巨虱難纏;但它有一項稱得上邪門的天賦:亂空!

傳聞空間亦有隙,就好像樹木存在紋理,鋼鐵也能融入炭粒一樣,看不到,肉身感覺不到,神念也無法探查。正是那些隙的存在,才讓瞬移成為可能,是元嬰飛躍空間的基礎,同時也是空間裂縫產生的初始。

不要覺得不好,相反這是好事,不僅僅針對道法修煉,還因為這樣才能讓不同的空間實現互通,進而滿足人類永遠都滿足不了欲望:看到外面的世界。

亂空是槍王取的名字,未必為那只海螺所接受。每當槍王沖上天空試圖逃跑的時候,海螺王便會召集附近子民集體呼喚,如柔情的妻子挽留遠行的丈夫一樣。

結果很奇妙,這一喚就把槍王給喚了下來,片刻耽誤不得。

他不能不下來,因為那些所謂的隙被海螺的呼喚聲聚集到一起,猶如裂縫。

那是天塹,是真正無法邁過的坎兒;除非槍王修煉到有資格橫渡虛空,至少能夠初嘗寂滅風而不毀才能硬闖。如果不是海螺施展起來並不容易,且看起來不怎麽能操控的話,這一仗根本不用打,只要它在對手的身體上聚合一道空間裂縫,必死無疑。

槍王的槍鋒銳利,但還不足以破開虛空;槍王戰志堅狠,但也不能屢次被一只螺螄拽下來不覺得惡心;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槍王有理由相信這些並不是全部,那只海螺王的體型級別注定了它並非所有巨虱的老祖,至少不是唯一。

水下還有螺王,或許比這只更大,或許數量更多,又或者兩者兼有,更大而且更多。

這可怎麽打。

……

……

槍鋒依舊鮮艷,槍身依然堅硬,持槍的手卻沒了力氣;廝殺越久,槍體內的殺意便越發濃厚,紅艷艷的光華穿透黑沉沉的表面,仿如下一刻就要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