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異想

返回自己的密室,十三郎盤膝靜坐,功運三周,待心神徹底凝穩後將得自林家的渡化玉蝶拿出來擺在身前,輕籲一口氣,雙手攤開,平放,如老僧入定。

右掌如玉,左手似墨,吸靈與化魔同時進行,世間獨此一家。

沒有急於動手,十三郎審視著自己的雙手,體內法力運轉徐徐加速,漸成一股風暴。隨之而來的,其雙手皮下皆泛出淡淡銀芒,一條條經絡狀的細紋交織成片,粗看去,就像一條銀色的魚。

“風!”

一聲輕喝,銀紋在手掌間流轉,如被風兒吹動的漣漪;先是輕輕起伏,後至逐浪推疊,宛如尋找路徑的羊群,延著本不存在的通道向前奔流,再被強行扭轉頭顱。

並不順利,因人的身體裏經脈自有其道,從沒有人似他這樣將法力神通在整個血肉裏運轉。換言之,十三郎希望將整只手掌煉化,成為一個不具經脈、但又處處皆是經脈的整體。

聽上去復雜,打個比方來說,他在嘗試將手掌變成經脈,唯一的一條。

如此為何?

修士無論施展什麽神通,都需要使用法力;法力自丹田起,通五經八脈,最終由手掌施展。對一定修為的修士來講,經脈數量有限,強韌及可通行的法力亦有限。如不考慮修士自身領悟程度,神通越是強大,其需要的法力也就越精純,且越是量多。

強大神通需要的法力往往以海量計,低級修士之所以無法施展,最大的限制便在於此。這就像攻城的時候所用到的撞城錘,威力大,但需要足夠人力才能推動。若不能滿足條件,它不過是一大坨廢物,白占空間罷了。

對修士而言,施展超出修為的高級神通不是不可以,首先需要法力足夠,其次便是輸送。比如元嬰修士一次吐息,足以抵得過築基半個月打坐所能吐納的總和;對應的其神通自然也快得多且強大的多,遠非低階修士所能比。

法力的精純程度隨著修為提升而提高,常規講不是一時片刻所能做到。十三郎現在嘗試的,是要將自身經脈拓寬,甚至幹脆將其摧毀,純以身體血肉作為輸送法力的通道。其目的,自然是為了施展神通,又或者嘗試請動法寶,異常強大的法寶。

這是自殘,也是逆天!

修道自有規矩,經脈之所以存在,本就因它不可更改的天然屬性。如有人知道十三郎所為,勢必要大罵或則大怒,笑其瘋,笑其傻,笑其一點都沒有自量。

這麽重大的事情,十三郎自然考慮過很久;因沒有先例可循,他只能按照自己的估計逐步嘗試。首先想到的,便是那雙與眾不同的手。

修煉這麽多年,當初那雙本就奇特的手更加奇特;尤其十三郎知道,因經常在靈魔、如今又加上妖力之間轉換,其雙手內的經脈已經有所轉變,變得……變得像石頭。

這個說法不確切,十三郎找不出合適的比喻,他的煉體自雙手開始,漫長時間過去後,雙手內的血肉經脈均比金石還要堅韌。非要說的話,假如把十三郎的手掌比作一塊石頭,經脈就是石中的金痕。

“骨頭裏的鈣。”十三郎如是想。

點石成金很困難,那麽反過來,金痕能不能煉成石頭,或者說煉進石頭裏去?

為什麽不可以?當然可以!

假如不是情勢所逼,十三郎大可慢慢來,繼續淬煉雙手直至將血肉煉至與經脈完全一樣;現在不行,他等不起,沒辦法說服自己再等下去,唯有背水一戰!

風起,室內想起呼嘯聲,兩只手掌上的皮膚仿佛起了褶,一層層向前再試圖掉頭。條條經脈中法力爆滿,脹裂的感覺充斥於腦海,劇痛非言詞所能表。

驚濤拍岸,注定要被堤壩反擊,每一次沖擊不成,十三郎都好像被巨錘砸在胸口,腦海中好像有人揮刀猛砍,刀刀見血,一刀,再一刀……

八指先生神情寧靜,目光清澈而堅毅,沒有停頓繼續催動著法力。丹田處,小小元嬰捏指掐訣,小臉上的滿是凝重與謹慎,逐步向前推進。

什麽是痛?什麽樣的痛能與煞氣包裹元嬰相比?有什麽樣的痛苦是他所不能承受!

一點點一分分,以絲絲一步步,十三郎的雙手開始顫抖,臂膀開始顫抖,直至整個身體如篩糠一樣搖擺不停;臉上汗水如條條小溪滾滾而落,鏖戰沒有終結。

唯臉色如常,唯眼神不變,似從亙古便是如此。

“火!”

一聲低喝,銀芒之中驟添熱意,蒸騰的火焰自千萬個毛孔中鉆出,在每一分血肉中灼燒打熬,也為每一條經脈增加負擔。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一瞬,似乎一天,又好像過了一整年。堤壩在不停的沖擊下松動,開裂,便薄也變得脆弱,十三郎的臉色也逐漸疲憊,小小元嬰神情委頓,目光如盤佛穩坐,巍峨之山,絲毫不曾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