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泰山壓頂

來人只有一個,如非太過輕視蕭八指,當不懷惡意。

事情到了這一步,沒有人敢輕視城主府、準確講是此時主政的十三郎,因此基本可斷定對方不是為了殺人。當然,說其繳降納貢也太早,多半是為了試探。

政變只有兩條路,投降或反擊;七宗也不是鐵板一塊,只要壓力夠大,他們之間遲早會出現分化,各自謀求自己的那份結局。藍瓶兒明白這條道理,但她不理解為何七宗這麽快就有人承受不住,主動與城主一方聯絡。

聯絡有很多方式,找上八指先生固然直接,但也未免顯得心急。

心急便是示弱,七宗長老不可能不懂得這些,雖不能說這樣就是投降,可……難逃心虛之嫌。

林晚榮,摘履族大長老;鐘快,天狼族長老,因生了一顆大異常人的腦袋被人稱為大頭修士。平日裏,沒有人敢像十三郎這樣當面喚其雅號;此次夜見,鐘快既不肯表露身份,除防止泄露身份外,未必沒存有考驗的心思。

亂舞局勢未定,是戰是和不過一念之間;假如鐘快發覺十三郎可欺,未必不會翻臉動手,直接將他抹去也就是了,哪裏來的投降之說。

更離譜的是十三郎的反應,兩國交兵尚且禮遇來使,七宗與城主府之間怎麽都不能與敵國相較;然而十三郎連對方是誰都還不知道便開口嘲諷,隨後更直呼其名,甚至連長相都拿出來說事兒,怎麽看都有失官家風度。

話說回來,自從八指先生進了亂舞城,所作所為有哪件事情能和風度沾邊?藍瓶兒想著想著不禁懶懶一笑,回憶起自己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早知七宗如此不堪,妙音門何須忍到現在?”

思慮間,窗外傳來冷哼,一道幹澀暗含怒氣的聲音說道:“久聞蕭大人之名,沒想到這般粗鄙淺薄,難道不怕鐘某殺了你。”

要殺人?十三郎笑了笑,低頭重新提筆寫信,連搭理一聲的興致都沒有。身後藍瓶兒再次輕嘆,心裏知道他又贏了一局,著實有些感慨。

鐘快壓制不住怒氣,便需承受暴露身份所帶來的後果。假如此次接洽以失敗告終,十三郎或可借此做些文章,進一步離間七宗之間本就脆弱的關系。從這個角度講,鐘大長老沒見到人便已落了下風,結結實實吃了虧。

主人不說話,來客要麽離開要麽闖關破屋行殺戮事,可……鐘快什麽都沒做。

夜深人靜,耳邊只有狼毫行走紙面的沙沙聲,負責守衛的阿二和阿大呼吸平靜,顯然已被來人制服或者封印,但未傷及性命。有藍瓶兒在此,雖沒有釋放氣息展露修為,十三郎卻似乎放心得很,索性連戒備都省去,越發顯得深不可測;又或者幹脆裝模作樣,任憑鐘快自己去想。

良久,鐘快緩緩開口,沉聲問道:“老夫有一問,煩請蕭大人作答。”

十三郎筆下不停,說道:“一問不夠吧,鐘長老至少有三問得不到解釋,可對?”

神機妙算不等於得到勝利,鐘快多半是想通了,微諷回答道:“大人若不介意,老夫自然要多啰嗦幾句。”

十三郎說道:“拋開官家身份,長老是在下前輩,怎好意思介意什麽。”

略一沉吟,他說道:“您首先疑惑的是晚輩憑何斷定您的身份,非摘履,即天狼。”

鐘快沒辦法否認,回應道:“請蕭大人指教。”

十三郎不做回應,繼續說道:“第二條,您不明白晚輩為什麽能活到現在;呃,準確地講是為何七宗長老多數不願和你齊心協力踏平城主府,直接殺掉我。”

窗外傳來一聲悶哼,透著些許不滿,抑或還有些驚疑。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這些都是小事,您真正難解的是自己為什麽還活著;或者說,本官為什麽沒有找上門去殺掉你,反屢次釋放善意。”

這話過了,鐘快難以壓制憤怒,冷笑說道:“蕭大人自我感覺不錯,何不將那幾位高人喚出來,試一試能否殺死老夫。”

十三郎搖搖頭,說道:“長老自我感覺不錯。”

“……”

鐘快不知該說點什麽才好,呼吸粗重內外皆有所聞;藍瓶兒聽得險些笑出來,暗自提醒自己今後切不可與此子鬥嘴,非得活活氣死不可。

十三郎換了一張紙,鋪平粘墨,一直等到鐘快呼吸回復均勻,忽然道:“長老看過我的信,覺得計劃怎麽樣?”

信?什麽信?

不光鐘快,連藍瓶兒都覺得莫名其妙,心裏想鐘快並未釋放神念入室探查,怎麽知道十三郎寫的什麽信。

十三郎不知對誰解釋,說道:“給林大人的信。別裝了,我知道你們都看過。”

內外無聲,鐘快便是再如何安慰自己實力才是根本,此時也禁不住張口結舌,暗想此人莫非精通天算之道,怎麽什麽事情都知道,什麽都預料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