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蓮奴嬌(七)

業火,也稱惡業之果,是脫去凡胎必須破除的枷鎖,同時也是凡界的根本之力(注)。

它無形無質,不可捉摸但又真實存在,傳聞乃凡界本源所化,是修士在道法未成時極力避免沾染的虛火之一。

修道之人沾染紅蓮業火,非但會因此道途斷絕,且歷經輪回不滅,為大恐懼。

修真世界中,擁有大神通的修士往往視凡人如螻蟻,僅從雙方實力看,這樣的態度實不為過;然而無論靈域還是魔域,但凡修為達到一定程度,通常不會隨意傷害凡人性命。究其根源,一為風範,再就是害怕沾染惡也,進而生出業火。

與之相比,那些低級修士反倒無知無畏,殺人如草芥,有時為祭煉寶物還會獵取大量生魂,可謂殘忍至極。

夜蓮所用的紅蓮來歷不凡,結丹修士尚難以明了,然而如大先生與魔使這樣的人,均在其中感受到一股讓靈魂的顫抖的力量,紛紛色變。

不用問,那就是業火,是他們滅之不難、卻絕對不願沾染一絲一毫的東西。

結果是,火龍破滅後殘余的火焰尚未消散,便被蕭十三郎一口吞入腹中,進而形象大變,猶如惡魔。

眾皆震撼,唯大先生與魔使多出一分驚疑,並為之展開爭奪。

……

……

“業火焚身,魔靈幻象初顯,分明是天魔之兆;若非如此,蕭十三郎理應皮肉分裂化做紅蓮,沉淪苦海。”

仿佛對大先生的表現感到失望,魔使說道:“此子魔性已現端倪,非此不足以解釋其不滅之由。大先生豈能執著於門戶,對此視而不見?”

自進入靈域以來,魔使首次與大先生正面爭執,神情之肯定語氣之堅決均前所未有;似乎在他看來,此時發生在十三郎身上的事情關系異常重大,容不得絲毫退縮。

魔使仔細想了想,誠懇說道:“假如老夫沒有記錯,此子所顯露的幻像,當為無上天魔之大自在天魔像。大先生強加以辭,有失身份了。”

聽了他的話,大先生淡淡回應道:“此言差矣,業火雖為修道者所忌,卻不是全無抵禦之法。蕭十三郎肉身納業,正符明王破靈之道,此形亦當是明王大忿之象,怎會與天魔扯上關系。”

“而且道友別忘了,這裏是靈域,此地是道院,不知多少先賢曾在此修行。如今他們雖然仙去,但有意志亙古長存;假如有魔物露出痕跡,結局如何,就不消我說了吧。”

“至於門戶之論,道友若無此心,又怎會計較什麽天魔明王?”

不待對方分辨,大先生接下去說道:“道友若是不信,不妨施展神通試上一試;你修為尚高出我一籌,但在此地動手的話,本座可以斷言,你接不下本座三劍。”

這等囂張無禮的話說出來,老人縱然心性平和深沉如無淵大海,也不禁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心想道院的人怎麽這副德行,不講理也就罷了,動輒便以武力相脅,臉皮也厚到不可形容。

在這裏和你打?還好意思說什麽三劍!

老人很想說要不你隨我去魔宮,別說三劍,哪怕三十劍三百劍,老夫又豈會怕了你。

情勢不由人,老人無奈苦笑著說道:“蕭十三郎又不是佛門弟子,怎麽會修成什麽明王真身?大先生這樣講,分明是強詞奪理。”

大先生回答道:“世上的理本來就是靠雙手去奪,我只用強詞,可稱君子之風。”

老人佯怒說道:“此子身上魔氣外溢,大先生身為道院尊者,難道也故作不見?”

“有嗎?我沒看到。”

大先生認真感受了一番,說道:“本座修為有限,距離又太遠,難以體察入微。不如等我求證一番,再酌情處理如何?”

“……”

大先生說道:“道友別在此事上糾結了,依我看,蕭十三郎既已吞下紅蓮,此生注定修為止步;情形若是再嚴重些,怕是歷經輪回都無法消解。為了一個沒有前途的小子,不值得如此計較。”

老人立即說道:“既然是這樣,他對道院就沒有絲毫意義,不如老朽將其帶走;假如先生舍不得,老朽可酌情補償一二……”

“且住。”

大先生森然說道:“實話告訴你,只要蕭十三郎承認自己是道院學子,哪怕他是一坨狗屎,也是靈域的狗屎;就算他是一根野草,也是我道院長出來的草,要殺要刮是坑是埋皆有道院做主,斷不容外人染指。”

“……”

魔使張口結舌,心裏憤憤想著我得把這段記下來,稍後說給那小子聽。在其身後,陸默聽著兩人的對答,神色陰晴不定,異常復雜。

……

……

天空之上,一團看不清形體模樣的火團穿梭跳躍,不時發出憤怒與痛苦交雜的嘶吼;看到這一幕的人們把心提到嗓子眼,或驚詫或惶恐,或擔憂或惋惜,議論紛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