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衣不如新,一擲千金

  晏薇想要回頭搭話,童率卻拉著她的手快步離開,晏薇只得扭頭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一路上,晏薇只覺得尷尬無比:一男一女,鬢發蓬亂,衣衫不整,清晨從城外回來,難免惹人側目。尤其現在已經進了城,天也大亮,周圍行人漸多,人人駐足矚目,指指點點,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童率卻不以為意,低聲道:“先去館驛吧,洗澡換衣服,然後再去買首飾。”

  一個常年住在城中的人,最不熟悉的,可能就是這個城的館驛了。

  晏薇由童率領著,折向城南,來到懷都最大的館驛,晏薇只覺得處處新鮮。只見童率咋咋呼呼地一連串吩咐下去,不久便有個婦人引導晏薇去洗澡更衣。這是一個不盈丈的小室,很是低矮,生著炭火,水汽氤氳著,濕潤而溫暖。

  一道布簾把小室隔成內外兩間,外間有席有床,床上是一疊新衣。掀開簾,裏面懸著一個碩大皮囊,晏薇用手一摸,觸手溫暖,想必裝滿了熱水。皮囊下端是個銅鑄的鳥嘴,用手撥開,水便淅淅瀝瀝瀉下。下面是個青銅的大浴盆,承接著上面流下來的水,浴盆靠墻角處,下端有個小孔,小孔正對的墻壁也開了小孔,水便順著這裏流出室外,保持室內幹爽。

  晏薇痛痛快快洗了個澡,頭發也打散了沖洗幹凈,摸了摸後腦,只是腫起一塊,並未見血,想必是包紮了一夜,早已經止血了,傷勢比之前料想的要輕得多,這頭痛應該主要是風寒引起的,並非外傷,晏薇這才定了心。

  打開那一疊衣服,晏薇更生驚訝,雖不是姜國的刺繡,但華貴之處,一點也不亞於那套河神娘娘的禮服。

  內衣是絲麻交織的,緯線是麻,堅實而挺括,經線是絲,柔軟而順滑,不像純麻的那樣粗糙,也不像純絲的那樣涼薄。

  外衫是絳色的綺綾,織著繁復的幾何紋暗花,邊緣重重鑲滾,更有盤金制成的雲紋。楊國不尚刺繡,卻重盤金:就是把各種金線繩帶在衣料上盤出花樣,再用細線釘牢,雖比刺繡粗疏些,也不講究針法,但是盤金的花紋飽滿厚實,更顯貴氣。

  最下面竟然還有一件鹿皮的短襦,草黃的底子上是深棕的斑點,活潑可愛。右邊袖子略短些,想必是為了便於勞作而特別設計的。

  晏薇越看越愛,卻並不急著穿上身,只側過頭來,讓長發垂下,雙手持一條布巾,輕輕拍打頭發,讓頭發幹得快些。

  過了一會兒,便聽得外面有人敲門,是那婦人的聲音:“姑娘,好了嗎?”

  晏薇忙道:“好了!就來!”忙匆匆綰了青絲,穿上那件皮衣,出了門。

  童率早已等在門外,束發深衣,端凝大方,倒真像是哪國的貴公子,和山洞中判若兩人。童率道:“姑娘家就是麻煩,換個衣服也要別人兩倍的時間,比生孩子還慢。”這一開口,便現了原形。

  晏薇也懶得跟他爭辯,道:“那就快走吧!別在這裏磨牙了。”門口停著馬車,晏薇奇道:“城裏這麽幾步路,也要坐車嗎?”

  童率笑道:“你是去買珠寶不是?不排場一點兒,就算你有錢也買不到的,你就聽我安排吧!”

  兩人上了車,禦者駕車緩緩行駛,周圍圍觀的人就更多了,童率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的注視,甚至有些得意揚揚。晏薇卻是各種不自在,尤其是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和童率的衣服,無論是面料還是花紋都十分相似,這樣並排乘車,倒像是一對夫妻,不由得紅了臉。

  沒走幾步路就到了城中最大的玉器店:儲珍軒。

  兩人下了車,童率攜起晏薇的手,並肩進入,店中的人早已看得眼睛發直。

  “大生意上門了!”童率笑道,轉頭又對晏薇說,“要買什麽,你一樣一樣說給他們聽。”說罷瀟灑轉身坐下,敲著憑幾笑道:“不拿點酒來嗎?”

  一連串的吩咐讓店掌櫃有點不知所措,賠笑道:“小店並未備得酒,只有一些清漿,客官若不嫌棄……”

  童率笑著打斷掌櫃的話:“也使得的,燙熱了,多加些香料進去,味厚一些,將就喝喝。”

  掌櫃忙吩咐人去弄酒,又來到晏薇身邊賠笑道:“姑娘要些什麽?可以到這裏畫下來。”晏薇順著掌櫃指點的方向走去,見是一方打磨得極平滑的白石,旁邊有筆墨,想是客人要什麽,可以在這裏畫下來,事畢用水一沖,還可再用。

  於是晏薇回憶著那些首飾的式樣和形制,一邊一樣一樣地和掌櫃細說,一邊勾畫出細節。

  聽罷,掌櫃尷尬一笑,轉身對童率賠笑道:“旁的東西,小店都拿得出,只那件黃玉的組佩,一時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