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分庭抗禮

李志常嘆息道:“小仲你看不出來,這也怪不得你,若非到了精妙入神的入微階段,是看不出來的。”

寇仲仿佛靈光一閃,再次注視這道石刻突然這上面的線條豁然分開,形成了一道道形狀一致,深淺一致,長短一致,完全一模一樣的小段線條。每一段石刻連接起來就拼成了李志常的形象,但是蘊含的本體,卻是一段段石刻,每一段都沒有完全連接,才造成了那種沒有絲毫美感的畫工,因為其本身的不流暢,所以每一段刀刻的刀意都完全不同,每一道刀刻都是一招精妙的刀法,頃刻之間寇仲便算出這上面共有九百九十九段刀刻。

李志常道:“宋缺用刀背,便是為了隱藏其中的刀意啊,不然以小仲的本事,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嘿嘿,雖然還沒見到宋缺,就向我出了九百九十九招。”

寇仲臉上猶自帶著震驚的神色,終於忍不住說道:“刀法用到這種地步,我真不知道該用什麽形容,雖然只有九百九十九招,但是其中又何止九百九十九招,到如今我才明白天刀為何在江湖中有那樣崇高的地位。”

李志常淡然道:“小仲你可知道宋缺為何讓你帶這個時刻回來。”

不等寇仲回答,李志常接著道:“當然是因為你便是宋缺預定好的傳人,他是在借我的手向你展示他的刀,宋缺啊宋缺,難道在你心中李志常便是一個小氣的人麽。”

漫空風雨之中,宋缺和宋智立在江水左岸,悠長的河水自兩人面前流過,宋缺神情閑適,意態悠然,絲毫看不出一個絕世刀手的形象。

宋缺道:“長江就像一條大龍,從遠酉唐古拉山主峰各拉丹冬雪峰傾瀉而來,橫過中土,自西而東的奔流出大洋,孕育成南方的文明繁華之境。與黃河相比,大江多出幾分俏秀溫柔。江、淮、河、濟謂之‘四比’,大江多出幾分俏秀溫柔。江、淮、河、濟謂之‘四瀆’,都是流入大海的河道。天下第一大河稱語的得主雖是黃河,但我獨鐘情大江,在很多方面是大河無法比擬的。”

宋智微笑道:“還記得大兄少年時亦曾去探索過大江的源頭,一晃都多少年過去了。”

宋缺道:“前塵往事如雲煙,的確過去很多年了。”他忽然道:“阿智,我有多少年沒離開嶺南了?”

宋智低頭道:“大兄你有十五年沒離開嶺南了。”

宋缺目送長江之水,露出如夫子在江邊嘆惋‘逝者如斯夫’的神情,儒雅的面龐映在江水中,有一種江水流動,人影卻恒定不變的味道。

他淡然道:“自十五年前我追殺石之軒不成,就再也沒有離開嶺南了,你可知道為什麽?”

宋智道:“大兄一向雄才大略,只因十五年前隋室如日中天,因此大兄不得不在嶺南靜待時機,此是天力,所以人力不及。”

宋缺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阿智還有沒說出來的話。”

宋智道:“大兄當年也未全力追殺石之軒,應當是因為看穿了石之軒的另外一面,讓他去禍亂天下,以待時機,收拾殘局。”

宋缺嘆息道:“這話應當不是你想出來的,是李志常跟你談起的吧。不過阿智世人都說天刀地劍,我知道你一向是不服的,父親給你取了一個‘智’字,早就說明一切,你是個聰明人。”

宋智擡起了頭,他和宋缺幾十年兄弟,卻很少正視宋缺,不是不敢,是怕自己不自覺露出對宋缺的不滿。

宋智終於苦笑道:“我的確一直不服大兄,不是不服‘地劍’在‘天刀’之下,不是不服宋缺在‘嶺南’苦守幾十年,毫無作為,而是不服大兄對我的不認可。”

宋缺淡淡道:“我知道。”

宋智道:“我當然知道大兄知道,宋智終歸是凡人,而大兄已經近乎天人,若非大兄的威勢,宋智恐怕連地劍這個名聲也沒有。”

宋缺感慨道:“是我一向顯得完美無缺,所以害了玉華、害了師道,也害了你,任誰有我這樣的兄長、這樣的父親,都會不好過,這一切都怨我。”

宋智道:“我實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出自大兄的口中。”

宋缺道:“因為天下一統的希望就在不久後,所以宋缺也不必再繼續做宋缺了,你明白麽?”

宋智道:“難道大兄其實已經決意和李志常聯手了。”

宋缺微笑道:“李志常確實有厲害的手段,割據荊襄,鬥四大聖僧,再有寇仲、虛行之為臂助,一戰而下巴陵,其勢已成,便是宋缺也不得不承認雖萬乘之主,千乘之君,但能和宋缺分庭伉禮的人也只有李志常一個。”

宋智當然明白萬乘之主指的兵精糧足的竇建德,千乘之君自然是李淵,這兩人隱然間已經是北方霸主,王世充擊敗李密後便驕奢淫逸,大封親族,露出了衰敗跡象,比不上李淵和竇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