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磨鏡(第2/3頁)

小雪初晴,楊弋捷帶著小蜻蜓,去找夏侯二十一。

——夏侯二十一是前“鎮東大將軍”夏侯浩月的同宗,“鎮東軍”的副將,夏侯皓月私通“青龍會”案發下獄(參見《將軍令》),“鎮東軍”就一直由夏侯二十一權且暫攝。

“鎮東軍”在一定意義上,等同於“夏侯”家的私兵,中央跟別的派系門閥,想要插手進來,幾乎是枉費力氣。

然而,近些時期,朝廷先派了蔡鋆監軍,夏侯二十一已然感到不爽,他本來是“鎮東大將軍”虎符最有力的競爭者和繼承者,兄終弟及,這沒什麽好說的,他本人也是派了心腹宗人帶著金銀珠寶,進京在“兵部”萬仞山跟楊鐵槍兩位巨頭面前活動,志在必得;可哪曾想朝廷又破格提拔熊東怖一個草莽匹夫,使得夏侯二十一的美夢,徹底破碎。

這些日子,夏侯二十一一直稱病在家,閉門謝客。楊弋捷曾經協助他訓練新兵,算是有些交情,見面之後,楊弋捷說明來意,可是對安東野的事,夏侯二十一表示也無能為力。

或許是夏侯二十一發現這位一向恃才傲物、潔身自好、向來極少請人幫忙的“世家子”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愜之色,他便誠誠懇懇的言道:

“主要是三爺的卷宗,是由參軍談獵心、團練何敵生、刺史容鐵樹、提轄易關東這四個人合力辦的,想要在他們手上犯案脫罪,談何容易?這四個人,身份雖然僅為胥吏俾將之流,官不過六品,但他們是新任‘遼東’總督蔡鋆的手上紅人,當今太師蔡右相推薦的愛將。你是知道的,老哥我跟新來的蔡八一向關系鬧得很僵,這種時候,就是老哥親自出面說項,恐怕也解決不了什麽事情;再說,三爺是江湖豪俠,一呼百應,‘權力幫’與‘高二黨’曾數度有意招攬他,他都堅辭力拒,必觸怒了那些朝廷大佬,十三爺,您是官場子弟,官場的事情您是最清楚不過,有好些事,是幹不得的;有好些人,是得罪不得的……”

楊弋捷雙手擺在膝上,閉目靜靜地聽著。

——楊弋捷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問問這件事,畢竟夏侯二十一跟他並沒什麽過命的交情,對方婉拒相幫,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知道你三哥為人處事風格的……他在‘京師’風頭太盛,實在有點鬧得不像話,抗擊外寇、賑災救民,這些軍政大事,朝延上自有人度量拿主意,幾時輪到三爺在民間爭議叫囂、私行其事?這次,權當三爺的個教訓好了。”

小蜻蜓手裏拿著杯熱茶,她不想喝,也不口渴,她只想借瓷杯傳來微許的熱意,來暖和她已冰冷的小手而已。

嘮嘮叨叨的夏侯副將,又聊起當年跟楊弋捷曾一起立志要把“女真人”殺回“松花江”畔“石頭城子”去的事,談到這些當年事,兩人既沒慨嘆,也沒遺憾,卻似說張家長、李家短的瑣碎家常閑事一般。

聊了一陣,然後楊弋捷起身告辭。

夏侯二十一“哈哈”笑道:“恕老哥不起身相送了……”

楊弋捷知道夏侯的一雙腿,早在與“女真”大將粘罕的一次戰役裏,受過傷,行走多有不便;到今天他要活下去,只有靠當年他在“鎮東軍”舊部的一些人面、人情,資助維持,晚景也頗見淒涼。

楊弋捷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夏侯二十一才忽然說:“兄弟,老哥有兩句話,你可能不愛聽……”

“請老哥指教。”楊弋捷拱手在聽。

“安東野的事,兄弟最好不要管,這裏面的水太深。”夏侯二十一濃眉,鐵鐫似猛地沉了一沉。

楊弋捷點點頭:“弟知道了。”

夏侯二十一笑了,一瘸一拐往內屋走,邊走邊自顧自道:“該說的老哥都說了,聽說‘狂獅堂’最近來了位貴客,大家都叫他布伯先生,還聽說和京裏的大佬人頭都極熟絡,如果一定執意要幫三爺,不妨去問問他可有什麽辦法。”

然後,楊弋捷跟小蜻蜓踩著浮雪,馬不停蹄的去找布伯。

當時布伯一臉得意,正向圍在他面前的一些官員、鄉紳,洋洋得意的提起一大堆達官貴人和大俠巨賈的名字,並炫耀他交遊廣闊,面子夠大,沒有他布伯辦不成的事。

楊弋捷在“大風堂”見過這個京裏來的布伯兩次,一次是看到他盛怒滿臉的跟廚房一個負責買菜的大媽叉著腰扯著嗓子不只因為什麽爭吵的面紅耳赤,還有一次是瞧見他一臉猥瑣兩眼放光小弟支起小帳篷的趴在女廁門縫處偷窺堂口的女弟子如廁,總之,楊弋捷至今為止,感覺好像自己見到了三個不同的布伯,他不確定他先後見到的這三個人,是不是屬於同一個人。

楊弋捷跟小蜻蜓一出現,那些圍著聽滿臉得意的布伯吹牛皮的閑人們,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