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絕唱(第2/3頁)

——晚了!我來得太晚了!

舟行早一急,拔步上了台階,隨手將門上碩大的紫銅門環一叩,不待聲音傳遞入院子,他已經急掠了進去。

院子裏也是同樣的靜,小徑落花,無人清掃,所有的門和窗都四敞大開著,似乎這院子裏的人離開時太過匆忙,不但門窗來不及關,連檐下的鸚鵡都來不及收。

“是什麽事,令大家走得風風火火?”此時,除了奔赴菜市口解救薩那才恩,還有什麽事能令大家如火上房般急迫?

想到此處,舟行早先黯然嘆了口氣。他深知柴如歌在“狀元”大街跟菜市口布下了兇險可怕的天羅地網,他蒼白著臉,轉過一道雪白的影壁墻,向後院裏走過去。

驀地,一陣細碎低沉的琴音傳入耳中,“叮叮咚咚”,似乎撫琴的人心事無限。

“有人嗎?”舟行早放聲大叫,快步向前。

正面是一排青磚碧瓦的北小閣,門口簾幕低垂,琴聲就是從這簾幕後面傳來的。

“誰?”有人在簾幕後面低喝了一聲,也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簾幕一挑,一個青衣女子已經沖了出來,滿臉俱是悲涼之色,正是“千面狐”胡靈兒。

“裏面撫琴的姑娘,是大公子的姐姐吧?”舟行早急聲道:“在下李相府總管舟行早,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見大公子!”

“靈兒,請客人進來——”琴聲一歇,辰沅姑娘說了這句話之後,又將那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琴聲繼續下去。

胡靈兒展開雙臂,橫在門口,滿臉狐疑之色。

舟行早來不及多解釋,斜肩撞開胡靈兒,掀開簾幕跨步進去,驀然一驚。

屋內空蕩蕩地,除了席地而坐的辰沅姑娘以及膝頭一琴之外,竟然四壁空空,別無他物。滿室清冷,只有垂著頭撫琴的辰沅姑娘,將滿頭青絲垂下來,遮住顏面。她的十指纖細修長潔白,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在晨色裏泛著淡淡的光芒。

這彈琴的辰沅姑娘指下曲調哀婉,深有夫君已歿,只作最後一奏的決絕。令舟行早聽了忍不住鼻子裏先微微一酸,幾乎要在琴聲裏落下淚來。

“辰沅姐姐。”舟行早只覺著對方像一個鄰家大姐姐般可親,他感到自己眼睛裏揉了沙子般生硬地難受,余下的話都哽在喉嚨裏說不出,只怕一不小心先把眼淚勾了出來。

“小兄弟,你是我家源弟的江湖朋友吧?你來遲了,他出去做事了……”辰沅姑娘微笑著道,聲音說不出的淒婉動聽。

“快、快讓大公子他們回來!法場內外重重埋伏,死囚是假的,真的薩那才恩,在‘天牢’裏不堪酷刑折磨,已經自盡了……”舟行早擡起了手,緩緩伸展開包袱,露出裏面那顆帶血的頭顱,血已經幹了,在頭顱上留下暗紫色的汙痕。

“姐姐,‘天牢’裏有個叫‘火流星’的人,要我送姐夫的首級出來,他也已經犧牲了——”舟行早扭轉頭,不敢去看那姐姐哀婉欲死的容色。

琴聲一頓,曲調馬上變得破碎不堪,無以為繼,可撫琴的辰沅姑娘並未站起來,她臉上仍有鎮定的微笑,她只是音有些顫抖低聲吩咐了一句:“靈兒,放火花信號,通知大公子取消行動,才恩……已經安全回家了……”

胡靈兒難過的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辰沅姑娘臉上始終帶著那讓人看了心疼的笑容,她換了一身白衣素縞,雙手捧著亡夫的首級,低低的嗚咽著……

舟行早守在小閣門外,想著心事,不知道他的心弦,觸動到了什麽,他忽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好似自言自語的道:“人家是才喪夫君的新寡姐姐,我怎麽能有喜歡上她的齷蹉念頭?熊神啊熊神,你還是不是人?”

一淺二深,兩急一緩,三道青色煙花,沖天而起——

“撤!”伏在“風雨飄香樓”樓頂的辰源,在天空中煙花的映襯下,神色悲憤的向身邊的柳舒逸,揮手下令!

緊接著,無數條青色的人影,從暗巷、樓牌、鬧市、街邊、人從等各處,消無聲息而又錯落有序的,徐徐退走——

刑場四周都有佩刀的金衣衛士,在看守巡戈靠墻的背風處,還擺著一張公房用的長案和一張鋪著大紅布的交椅。

監斬官“六扇門”新任總捕頭“傲立蒼穹,護龍大高手”弓辰,是一位年且三十,長身玉立,頭戴鷹形面具遮擋住五官的的神秘人物。

他此刻正對著盤踞在一旁那條臥而不僵的大蛇“鬼見愁”索淩遲,冷笑道:“看官們都走了,看來小柴王爺這台戲,是白布置了?”

索淩遲“嘿嘿”一笑:“柴如歌後院起火,親姐姐安琪兒郡主私逃‘東瀛’,他此刻正在皇上那兒請罪呢,哪裏還顧得上這裏?”

“這個‘替死鬼’是誰?”弓辰用尖削的下巴,指了指刑場中心,紅衣劊子手鬼頭刀下、跪等臨決、披頭撒散發的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