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覆蓋來時的街(第2/2頁)
“班家”的族人都精於計算和設計,他們三個人的配合當然是絕對密切的,精密得就好像“西洋”鐘表機件一樣,準確、精確,而且絕對正確。
這一擊夾風雨雷霆之勢而來,班馬兒的笑意卻仿佛在一種很恍惚的情況中。
班幹部的“鐮刀”刀鋒,距離冷北城的心臟已經不及一尺,魯啊擼的“絞索”幾乎已經套上了冷北城的咽喉,皮皮魯的兩只“鬼爪”也堪堪搭上了冷北城的雙肩肩頭。
冷北城沒有動。
事實上,武林中人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冷北城親自出手了,久到甚至有一些宵小開始懷疑,病魔已經導致這位“殺手之王”,完全失去了出手的能力。
冷北城還是沒出手。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嬌叱!
嬌叱聲中,嬌媚傾城的冷若顏已長身而起,一身風情的瘦骨仿佛在互相敲打,發出了一陣銷魂的響聲,香風醉人,三個“班家”的高手,幾乎在同一刹那間被她擊倒在地。
班馬兒臉上卻顯出了怒容,眼睛裏也布滿了血絲,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跟著一腳把桌子踢飛。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人。
看到這個人,班馬兒的怒火,就像被人澆了一大盆冷水,瞬間熄滅。
破曉推開大廳的門,大步而入。
一直等破曉走到自己的面前,冷北城才擡起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淡淡的問:“你早就猜出了殺人兇手是馬兒?”
破曉目中已現出怒意,目光炯炯,直視著冷北城:“我只有馬兒一個兒子。”
冷北城冷冷的道:“雅雅的女兒晴晴也只有一個父親。”
沉默。
良久之後,破曉緩緩擡起頭,眼含熱淚:“冷冷如果還活著,應該和馬兒差不多高了吧?”
仿似被少年時代的好友這句話,戳到了痛處,冷北城淒苦的笑著,落寞無言……
黃昏時,忽然又下起了大雪。冷北城已經醉了,醉倒在一道高墻下,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高墻,高墻裏也不知道是一戶什麽樣的人家。
他只知道一件事,世上所有的高墻全都是一樣的,總是將相愛的人隔離,總是不肯讓想念的人相聚。
冷若顏含情脈脈的守在主人身邊,以一種寸步不離守護千年的絕代風姿。
夕陽雪光之中,這幢巨宅的門匾上,“封刀掛劍小雷門”七個金字,熠熠生輝。
高墻裏隱約有女孩子哄孩提的歌聲傳來,仿佛在低唱著一首有關情愛的悲歌,覆蓋來時的街。
——為什麽有關情與愛的總是悲歌?
冷北城已昏醉。
銀發男子昏醉時,眼淚就已經悄悄地打濕了他的衣袖。
夜深。
人靜。
七月的晚風輕拂深院裏梧桐,有聲,甚至比無聲更寂寥。
雷曉雅獨坐在孤燈下,看著搖籃裏的熟睡的晴晴,嘆息為止,忽然擡起頭,向窗外招了招手,立刻有一條瘦小的人影,落葉般自梧桐樹上飄落,拜伏住窗前,星光下可以看得到他的精明的臉。
這小斯雖然顯得有一點獐頭鼠目的樣子,可是仔細一看,並不難看。
“郭蟈,我交代你辦的事,你都辦好了?”雷曉雅問他。
小廝低頭回答:“是。”
雷曉雅問道:“客人什麽時間?”
郭蟈答道:“已經在外面了。”
雷曉雅擺了擺手,示意郭蟈退下,她忽然向另一棵梧桐樹的濃陰深處笑了笑:“臭蛋,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燭影搖紅,銀輝滿室。
熏魚、鹽豆、醬牛肉,鱈魚豆腐、花雕、竹葉青,四樣菜、兩種酒,三杯已下肚,酒是冷的,人卻已熱了。
看著搖籃裏晴晴熟蘋果般的小臉,冷北城幽幽的道:“倒底像她父親多一些。”
雷曉雅臉上在笑,眼中卻全無笑意,這種笑遠比不笑難過的得多,冷北城卻刻意輕輕將它忽略。
“自從晴晴出生後,樹中就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每天日夜泡在賭場裏,半年下來,幾乎把家裏的積蓄都輸光了,更債台高築,欠了一大筆賭債。”雷曉雅艾艾怨怨的道:
“最後樹中輸紅了眼,竟不是人的把胞姐郭鎂鎂當做了籌碼下注,最後害得大姑奶奶被賣進了‘繡春樓’接客還債,我一氣之下,就抱著晴晴,回到了‘小雷門’。”
冷北城忽問:“郭二少欠的誰人的賭債?”
雷曉雅想了想:“好像叫做‘財神賭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