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十一家店鋪(第2/2頁)

肉店對面就是磨刀鋪,一個禿頭師傅正將一把柴刀在磨石上磨得飛快,“沙沙”的磨刀聲,令人聽了心驚肉跳;隔壁是家豆腐坊,一個鬢插野花、皮膚白嫩的“豆腐西施”,正在與路過面前的一個肩上獵叉挑著一只山雞、兩只野兔的獵裝大漢打情罵俏。

再往遠處,各種攤位的各種小販兜售著各種小貨,吃的有米粥、饃饃、燒餅、鍋貼、炸糕、糖果、西瓜、香梨……用的有布匹、胭脂、水粉、銅鏡、獸皮、鞋襪、雨傘、字畫……玩的有風車、布偶、陀螺、面具、手鼓、彈珠、壺籌、扇牌……只要你所能想到的吃的、用的、玩的,這兒幾乎都有。

這並不稀奇,這條街本來就是繁華的市集。

但眼前這些事物出現在糟糕惡劣的雨中,就很讓人稀奇了。

這些男女小商販,簡直就當是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沿街叫賣,忙得不亦樂乎。

但楚羽很快發現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疑點——

整條大街,從街頭到街尾,一共八十一家店鋪,經營種類齊全,但是沒有顧客。

一個顧客都沒有。

這些商販本身就是“大風堂”的弟子,與其他江湖幫派不同的是,“大風堂”的上上下下,都來自市井走卒,他們原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職業。

而今,他們這八十一號店鋪,這一整街的販夫走卒,就只為迎接一位“顧客”。

——這唯一的“貴客”,就是統管黑白兩道、統轄正邪兩派、統領官民兩路、統帶朝野兩政的一百零八座“青衣樓”總樓主,“君臨天下,江山如畫”布青衣!

柳生寒突然覺得很恐懼,他一緊張就感覺手冰腳涼。

他很不喜歡自己這個極少犯的缺點,他一邊活動手腳一邊低聲說:“從街頭到街尾,一共八十一家店鋪,街面上雨景裏看得到的人有二百四十七人,還有匿伏隱藏的一百零六人,個個都是練家子。”

楚羽一恐懼就會胸口發悶,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很不願意別人看穿他的破綻,他一面剔看眼眉深深呼吸一面沉聲道:“玩箭的涉不準混在左前方二百步開外那群獵戶群中,他的豹裙下扣著三支冷箭;我們正前方四十米賣都豆腐的婦人,是柳依依易容扮的,在‘鳳凰台’交手時我記得她身上的體香;大通在右面第十一家磨刀鋪門前磨刀,他額頭上的香疤瞞不了人;夜蟄翼就在左起第七家肉鋪案子後,他的殺氣太重,他的‘不死狂刀’也太惹眼。”

辰源一恐懼就會嘴角牽扯,知道他有“癲癇”之症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義父布先生,另一個是他自己。

他絕不允許自己這個致命的弱點被第三個人察覺,他隔會兒放進嘴裏一顆花生咀嚼緩解緊張的神經,隔會兒豎耳傾聽道:“她已經過了‘四道街’,估計半個時辰內就會趕到這裏,同行四十八人,水平都在準高手以上,其中有兩人的戰力,已接近超高手。”

大敵當前,三個年輕人都高度緊張,凝神以對。

只要是人,都會有恐懼的時候,不知道害怕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傻子,還有一種是大傻子。

不同的人,消除恐懼的方法就會有所不同。

有的人害怕的時候,會大聲講話,有的洗冷水澡,有的睡大覺,有的拉野屎,有的吹牛皮,有的吃火鍋,有的狂跑,有的自虐,有的幹活,有的上床,有的念佛,有的殺人……

布先生呢?

他是如何消除恐懼感的?

他什麽也沒做,他只是緩步來到集市中的一個人面前,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個懷抱馬頭琴的“西域”青年琴師,高鼻深目,奇裝怪服,一看便知不是中土人士。

布先生問:“帶傘了嗎?”

青年琴師操著蹩腳的官話答:“下雨出門怎麽會不帶傘?”

布先生又問:“雨傘夠用麽?”

青年琴師腔調怪異的又答:“今天的雨勢太大,所以我帶的傘也足夠多,八百把雨傘,足可撐起‘七道街’的整座天空。”

這青年琴師說完這句話,就移步,與陰陽臉中年漢子、戴花鏡的老學究以及背著畫布的少年並排站在了布先生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