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十八頭披著人皮的狼(第2/2頁)

明月,寒風,簫聲,白衣人。

簫聲肅殺冷冽,時而殺氣騰騰,令人不寒而栗;時而柔腸百轉,使人淒然淚下,竟是“破陣子”的曲調。

陌生的旅人,是一位帶著銀色面具的白衣客,手持玉簫,孤寂地佇立在月色下,落寞而淒艷。

白衣人的身後,還爬行著一大群怪物,大約二十七、八個,每一個人的樣子,都很像羊,有的瘦,有的肥;有的長著山羊胡子,有的耳尖如羊角;有的像羚羊,跳躍如飛,有的像綿羊,匍匐前進。

那白衣人,倒像是一個牧羊人。

一曲方歇,白衣人靜靜地來到冷若靜前面的沙丘上,盤膝坐下,他開口說話,聲音艱澀,如同酒巷裏的胭脂女蘸了水仙花汁的修長指甲、劃過沉澱在北海裏萬年的銹鐵般刺人耳膜:“小姑娘,我的一頭小羊羔丟了,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啊?”

冷若顏把玩著銀環,文靜的道:“他們明明都是有靈秀、有尊嚴的人類,你為什麽要把他們作踐成食草爬行的羊兒呢?”

“你說的是他們?”牧羊人用蕭點指著盤臥聚居沙丘下的羊人,諷刺的笑道:“他們那裏配做人?!他們只是二十八頭披著人皮的狼罷了!”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翻,風起,影掠,下面一頭花白胡須的羊人慘叫著翻滾在地,臟臭不堪的肚皮下立時多了一道血淋淋的長口子。

牧羊人若無其事收起手裏長滿到刺的鞭子,淡淡的道:“就說這個吳老漢吧,本是‘瓊州’一農家漢,老妻早死,他居然喪盡天良,大言不慚的說他的三個女兒是他前世的情人,長期蹂躪三個親生女兒,強迫她們在家裏不準穿衣服,方便他隨時發洩獸欲,這等人渣敗類,與衣冠禽獸何異?”

冷若顏臉色潮紅,默然不語。

鞭聲響起,又有一頭滿臉書卷氣、書生模樣的羊人被抽倒在地,“還有這個‘河西’才子梅秀才,與侄兒同為科舉秀才,他見侄兒偶得佳句頗有妙處,便欲占為己有,其侄不從,他便裝土的袋子將親生侄兒活活壓死,像這般因為要霸占剽竊別人一句詩句而罔顧親情法理,亦配稱之為人麽?”

冷若顏沉默半晌,指著羊群中的一個大肚便便的孕婦道:“那她呢?總不會她也做了什麽惡事吧?”

牧羊人銀色面具的瞳孔裏射出鄙夷憎恨的光芒:“這遼東‘黑龍江’婦人因身懷六甲,不能給丈夫侍床,便生了歹念,在路邊假意跌倒,把一個好心送她回家的‘胡’姓醫廬藥房女弟子曉萱誑騙至家中,供丈夫淫樂,事後殺之滅口,此等惡婦,萬死莫贖其罪!”

——有時候以動物來比喻人,真真的是太看得起人了。一只小狗,追自己的尾巴,就能玩樂一個下午。一只小貓,追撲線團,就很開心一個下午,玩一個早上。而人呢?偉大的人類卻亙常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冷若顏沉默了很久,她擡起頭來,目光純靜的看著高高在上、儼如來自地獄邪神的白衣男子,莊靜地緩聲道:“我叫冷若顏,馬老總的傭金我們‘涼城’接了,所以他這個人我們也保定了。”

兩個青年男女,在月下荒丘席地而坐,好似一對戀人嘮家常般說著情話。

兩人沉默片刻,牧羊人簫聲又起,音律魅惑而激蕩。

風吹流沙,閃動的黑色火焰從天而降,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女人,圍著篝火翩翩起舞。那女子戴著白色面紗,赤裸著玲瓏剔透的晶瑩玉體,扭動著蛇腰蜂臀,瘋狂的舞著,如癡如醉。

坐在高處、戴著銀色面具的牧羊人發出邪惡的狂笑,揮動著長滿倒刺的長鞭,不停瘋狂的抽打著跳舞的裸女。冷若靜目光落處,裸女雪白平坦的小腹上,出現了一道道血紅的鞭痕,卻又極為享受馴服的飛舞浪笑。

大漠,月夜,牧羊人,跳舞的裸女,一切都是那麽驚艷而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