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英雄殞血泊俠女訴衷情(第4/10頁)

丁曉見婁無畏的面色很是難看,只道他是哀傷過度,還未恢復,就勸他道:“師伯身遭慘死,武林中人,誰不悲痛?只是他老人家臨死,還殷殷以義和團的事業為念,許多未了之事,還待咱們做後輩的去辦,所以我勸師兄還是稍為節哀,免傷身體!”他頓了一頓,又往下說道:“至於夢蝶,她既到了天津,那倒不愁找不到。師伯在天津,張德成大哥曾撥了一間精致的客舍給他,左含英便住在那裏。柳夢蝶既到天津,必定在那裏。柳師伯的客舍離這裏並不很遠,咱們現在就可以去找。只是咱倒是擔心師兄哀傷過度,還是稍為歇歇再去吧!”

婁無畏聽得丁曉料到柳夢蝶的下落,驀地一躍而起,說道:“咱們現在就去,不必歇息了!”

再說柳夢蝶當日聞左含英匆匆來去,情懷恍惚,平靜的心湖,如驟然投下了石塊,動蕩不已!她便也草草留言,急急登程,仗青鋼劍,挾牟尼珠,星夜趕到天津!

柳夢蝶現在已不是小孩子了,已懂事了許多。一到天津,倒知道先到義和團的總部來探訪她父親和左含英的蹤跡。義和團中人知道她就是柳劍吟的女兒,自是殷殷招待。可是她一探知父親已去北京,左含英昨天到津,已住進舊日父親所住的客舍之後,便討了地址,就要馬上趕去。她竟不顧女營中的總頭目一再挽留,還是堅持著先去見了師兄再說,令女營中的頭目,覺得她很不近人情,又以為她這個江湖女俠的脾氣,大約是不同常人,有點怪僻,挽留不住,也只好叫人領她前去。

柳夢蝶到天津之日,恰好是婁無畏在天津城下和丁曉較技之時,他們師兄妹竟是一先一後,趕到天津的。本來論輕功本領,柳夢蝶現在原不弱於婁無畏,為何她比婁無畏動身先兩個時辰,卻是一腳先,一腳後的同抵天津?原來柳夢蝶江湖經驗不多,路途也不熟,自然比不上婁無畏識途老馬了。

也正因為柳夢蝶到天津義和團總部之時,正是丁曉在城下和婁無畏誤打誤撞的時候,所以丁曉也不知道柳夢蝶已經來了。

當晚柳夢蝶靠一個女營的小頭目帶引,找到了她父親舊日所住的屋子。來到門前,她便叫那小頭目先回去。她端詳了一會,竟不敲門,便一掠衣襟,如飛燕般飄上屋面。她是想給左含英一個出其不意的喜悅,卻給那小頭目遙遙看到,大為奇怪,心想:這小姑娘真是頑皮。

月正中天,市聲初歇。柳夢蝶躍上瓦面,放眼一看,只見這座房子,仿北京四合院的房式。她在北房瓦面上,只見三面都糊著紗窗,窗欞縱橫交錯,分成大小格式的花紋,每一格都有一方小玻璃鑲嵌著,甚為雅致。她側身從掠上東面耳房,看得對面的小廂房內,燈花吐艷,映在玻璃格子上,流動生輝。一個少年身影,隱約可見。

柳夢蝶掠上墻頭,越過瓦面,見左含英還是毫無知覺,不禁心裏暗笑道:“這孩子還是跟爸爸習技多年的,耳目竟這樣毫不輕靈?”她不知她經過心如神尼三年傳藝,輕功已有掠水登萍之能,飛絮無聲之妙,超出左含英之上,不知多少?左含英如何能聽出她的聲息?

她伏在瓦壟上聽了一會兒,見左含英似在繞室仿徨,咄嗟籲嘆。她忍不住了,突地一個“珍珠倒卷簾”,蓮鉤在檐頭一掛,纖指在玻璃格子上一彈,倏地又縮回瓦面。這時只聽得屋內一聲喝道:“奸賊,你下來!”接著幾枚錢鏢破窗飛出!左含英敢情竟把她當成了賊人!

柳夢蝶噗嗤一笑,驀地飄然而下,一手推開窗欞,笑道:“奸賊來了,含英,你還不趕快準備。”

柳夢蝶銀鈴似的笑聲,頓令左含英驚呆住了,他直懷疑不知是否夢中?也不知是真是幻?這笑聲,和三年前在高雞泊內放舟嬉戲時的笑聲完全一樣,是那麽的天真無邪!

左含英驚疑之間,柳夢蝶已穿窗而入,盈盈地走近他的面前,佯嗔詐怒道:“怎的老遠來看你了,你連招呼也不招呼一聲?”

左含英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不是師妹還是誰?他這時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哦!師妹,果真是你?”他想上前拉柳夢蝶的手,可是又怕唐突,呆呆地站在那兒,只是定著眼珠在看。

柳夢蝶又噗哧笑道:“怎麽老是看我,不認識嗎?怎不說話呀?”

左含英定一定神,眼眶裏含著淚珠,哽咽說道:“我只道不能再見到師妹了,大師兄呢?你不是要和他永遠在一起的?”

柳夢蝶溫柔地靠近他的身邊,她的心中,雖然在這刹那間也泛起了大師兄的影子,但眼前的美少年很快地就遮住了她心頭的暗影,她看著左含英的傻樣兒,不禁撒嬌地說道:“誰說過要永遠和大師兄在一起?我只是說要‘考慮’罷了,你怎的就這樣負氣,不辭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