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深宵來怪客古刹話前緣(第2/3頁)

只見她正顫巍巍地向我們走來,招手說道:“請到大堂裏坐坐吧,貧尼已為貴客們預備了滾熱的苦茶,喝喝好解寒氣。順便也向你們解釋,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一間古刹,會有貧尼這麽一個人?”

我們隨她到了大堂。待我們坐定,喝了兩口茶之後,那尼姑便開始說道:“喇嘛教,其實即是西藏的佛教,所崇奉的也是釋迦牟尼。大約在唐代中葉,印度的蓮華上座師到西藏創立紅教,翻譯出顯、密兩宗的佛經,並組織‘喇嘛僧團’,喇嘛是藏語中‘最勝無上’的意思。後來到元世祖忽必烈征服西藏之後,尊大喇嘛八思巴為帝師國師,號稱大寶法王西方佛子。紅教的勢力遂日益隆盛。喇嘛教雖然也是佛教的一支,算起來是佛教十三宗中的密宗,但卻和中土流行的天台、凈土等宗大不相同了。密宗又稱真言宗,講究傳授真言,後來更與原在西藏流行的‘巫鬼教’結合,專以吞刀吐火等魔術立異炫俗,中土講究大乘教義的僧人到來,反受排斥了,而且喇嘛只有男子可當,女人是沒有這權利的。”

我聽那老尼姑娓娓道出佛教的源流和宗派,不禁肅然起敬,心想真是一個不平凡的尼姑。這時天色更是陰沉,竟下起小雨來了。稀疏的雨點,打在樹葉和屋檐上。這樣一個雨夜,與這樣的尼姑夜話,的確是一個不平常的晚上。

這時又聽那尼姑繼續說道:“雖然如此,但中土佛教和西藏佛教到底是同出一支,中土僧人並非完全不能踏進西藏,否則怎會常有中土高僧,取道西藏去印度朝聖?但中土僧人若要在西藏立足,如不改信喇嘛教,那倒是一件難事。這個古刹便有這麽一個故事:

“據說,在距今百余年前,中土有一個高僧來到蒙藏雲遊。他既不會吞刀又不會吐火,但卻懂得治病,因此蒙藏居民也有布施給他的。漸漸他也收了一些徒弟。那時西藏的大喇嘛見他沒有來‘朝’,便派人叫他到色拉寺來,問他有什麽本事,如顯不出兩手來,便要把他驅逐出境。

“那位僧人卻不慌不忙先問喇嘛僧們有什麽本事?那時天空正有幾頭大鷹飛過,其中有一只飛得稍低,離地大約有十多丈的樣子。一位喇嘛冷笑一聲,突然一躍便躍上高空把那大鷹擒下來。另一個喇嘛更二話不說,就一手連發四粒彈子,把其余的四只大鷹也都打下來了。那高僧笑道:‘你們都是用霸道伏鷹,且看貧僧的吧。’說完便向第一位喇嘛要過那只大鷹,放在手心上,攤開手掌,那大鷹撲了幾撲,卻無論如何都飛不走。自此大喇嘛便許他立足下來,在蒙藏建了三間佛寺,一在伊索昭盟,一在藏邊的劄什倫,另一間就是此寺。我的師父正是這位高僧第三代唯一的女弟子!”

說到這裏,外面雨聲更大,驀地一陣寒風吹來,佛堂正中的絨幕被風吹開,裏面竟是一張豐神俊秀的美男子的畫像!

霎時,那老尼姑的面色一變,眼中散發出奇怪的光輝,但旋即又平靜下來,淡然說道:

“居士們請別見怪,他就是貧尼的未婚夫!”

怎麽這個老尼姑還會有一個未婚夫?老尼姑繼續往下說道:

“他早在三十多年前給仇人害死了!他原是太極門名家的弟子,早年挾劍仗鏢,也曾威震江湖,不料後來竟死在宵小之手。唉!傷心往事,我也不忍提起。

“居士們或者會笑我還看不破色空的境界,太執著了吧?其實佛家最上乘的教義是要‘入地獄以救眾生’,試問不辭任何艱苦也要普渡眾生,照一些略識皮毛的人看來,是否也算‘執著’?一個人總有所為而生活,貧尼就是為了他的深仇大恨,才忍受了三十六年的空山寂靜!”

這時外面的風雨更大,吹得庭中那棵大樹簌簌作響。忽然那老尼姑面色霎地一變,隨手拿了幾枚念珠向空中擲去,她的擲法也好生奇怪,只見她先擲一粒直上夜空,跟著又發出一粒,恰恰和前一粒落下時碰個正著,而且發出一種奇怪的清脆聲!這樣她一連發出六粒念珠,就在空中發出三響。這樣的黑夜,這樣小的念珠,可以想見老尼姑的目力和腕力。那老尼姑將念珠發出後,微笑道:“貧尼這念珠以前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叫作牟尼珠鏢,今夜的來人,無論是友是敵,總該曉得貧尼的家數!”

話猶未了,只見大樹上現出兩個人,大叫道:“您老人家別發珠鏢,是孩兒們來了!”

那老尼姑一聽聲音,失聲說:“啊,孩子!是你們來了嗎?我們又有十八年沒見了。”

這時大樹上的人影好似兩只飛鳥,倏地飛撲到殿堂來,正是今天我們在路上碰到的那兩個漢子!

那尼姑看看他們,說道:“你們的來意我知道了,我未了的事,是應該隨你們去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