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豺虎未除騰劍氣龍蛇混雜入京華(第3/11頁)

如此機密之事,司禮太監汪直怎會派一個陌生的小太監來?不過他們雖然有這樣的懷疑,卻也不敢斷定這小太監就是“奸細”。

於是那個見過長孫兆的衛士便上前說道:“貝勒請稍待片刻。”跟著回過頭來,冷冷的向雲瑚發問:“我們好像沒有見過你,汪公公可有什麽憑證給你攜來?你應該知道今晚不論是誰入這養心殿,都要有一面銅牌的。”

幸而雲瑚早有準備,當下把一把描金扇子打開,輕輕一搖,說道:“你們瞧清楚了,這把扇子抵得上汪公公的一面銅牌吧?”

這把扇子就是三個月前皇帝送給那個瓦剌“小王爺”的扇子。

扇子上面有朱見深畫的牡丹和他親筆寫的兩首詠牡丹的詩。他性喜附庸風雅,詩畫都很普通,但書法學的是宋徽宗的“瘦金體”,倒還相當不錯。當時就是因為那位瓦剌親王投其所好,大贊他的字畫,他一時高興,把這扇子當作見面禮送給那位瓦剌親王的兒子的。

這個衛士雖然不知道有這回事,卻認得皇上的“禦筆”,更認得皇上的“禦璽”。

有皇上“禦筆”的詩扇為憑,當然是要比汪直的一面銅牌更足以震懾這班衛士。

宮中的小太監數以千計,這個衛上當然不能全都認識。他只道雲瑚是新得寵的小太監,如何還敢阻攔?

朱見深聽說瓦剌使者到,倒是不覺一怔,說道:“咦,他們來得倒是好快啊,符總管都還沒有回來呢。”

兩個保護皇帝的大內一等衛士白登和姜選更是起疑,白登說道:“皇上是派符總管去迎接他們的,難道他們途中沒有碰上?”朱見深道:“長孫貝勒朕是見過的,料想也沒人有這膽子敢假冒他的。”

雲瑚把那扇子交給韓芷,韓芷手搖折扇走入閣樓,說道:“外臣長孫兆覲見大明天子。”她曾在金刀寨主的山寨住過,山寨裏有的是瓦剌俘虜,她學瓦剌人說漢語的口音,倒是有七八分相似。朱見深早就忘記長孫兆的口音了,只依稀記得他的面貌,急切間哪裏看得出破綻?

不過他見了這面扇子,卻是立即就記起了他那件得意之事了。

他認出了這把扇子,不覺龍顏大悅,心裏想道:“這扇子想必是上次來到的那位瓦剌親王轉送給他的了,他們對我的墨寶如此看重,倒是難得!”他只道這是對他尊重的表示,他性喜附庸風雅,這可要比用任何另外一種辦法拍他馬屁還更令他舒服。

俗語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況朱見深本來就畏懼瓦剌,他是以弱國的君主自居來接見“上國”的使者的,當下立即就站起身來,說道:“三個月中,貝勒兩度往還,真是太辛苦。幸毋客氣,請坐,請坐。”

白登和姜選見皇帝這樣說,怎敢懷疑這個“貝勒”是假?

於是他們趕忙給這位瓦剌貝勒設座,按照宮廷禮儀,以袖拂椅(椅上雖然沒有塵埃,也必須拂拭三次,表示恭敬),哈腰請坐。

房門是早已關上了的。朱見深此時方始注意到雲瑚是一個陌生的小太監,也不怎樣放在心上,只道他是汪直的得力手下,見他唇紅齒白,倒還有相當好感,於是對她道:“好,這裏沒你的事了,你退下去吧。”雲瑚應了一個“是”字,驀地反手一點,點了白登的穴道。

與此同時,韓芷也用折扇作為武器,點了姜選的穴道。

這兩人的武功其實不在她們之下,但此時他們的腰還沒挺起來,做夢也想不到瓦剌的密使會對他們突施暗算,如何能夠避開?哼也沒有哼一聲,雙雙就倒下去。

這一下朱見深可嚇得面如土色了,“你,你們是——”一個“誰”字未曾吐出,雲瑚已是接過韓芷手中那把扇子,把另一面對著朱見深,在他面門一晃,微笑說道:“皇上還記得和我的約會嗎?請恕民女來遲了幾天,也請皇上莫要大聲說話。”

這扇子的一面是朱見深的字畫,另一面卻是陳石星寫的十六個擘窠大字。這十六個大字是:三月之期,請君謹記。背信棄義,天子不恕!

那次陳石星出宮時,曾經留下這十六個字警告朱見深的,朱見深豈能忘記,一見之下,心裏更慌。

“那麽這位是——”他看了看韓芷,此時方始看出她和長孫兆似乎有點兩樣,但卻也不像陳石星。

雲瑚說道:“他也不是什麽長孫貝勒,她是我的好朋友韓姑娘。”

朱見深稍稍松了口氣,心裏想道:“那小子還沒有來,倒是不幸中之幸。”

“雲姑娘,你的爺爺曾為國家立過大功,你的爹爹也曾位列朝班,你家世代忠良,朕無日或忘。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雲瑚淡淡說道:“我當然是為了和你‘有話好說’才來的,否則我殺你,那還不易於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