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箕煎豆泣情何忍鳳泊鸞飄各自傷(第3/12頁)

此次聚會的群雄之中,論武功以丐幫幫主陸昆侖最強,論輕功以渭水漁夫林逸士最好。但一來他們是首腦人物,需要主持大局;二來昨晚之戰,林逸士雖沒有受到嚴重內傷,亦已大傷元氣,最少恐怕也得調養十天半月,方能恢復原來的輕功。

陳石星自告奮勇,“要是各位不怕我年輕識淺,本領低微,難當大任。我不揣冒昧,討這差使!”

陸昆侖道:“陳少俠太客氣了,以你的膽識武功,自是上上之選,不過你只單槍匹馬,這——”

話猶未了,雲瑚已是急不及待的搶著說道:“陸幫主,請你老人家準許我跟陳大哥一起去!”

他們雙劍合璧的本領,眾人都曾見過,而且雲瑚的輕功也極了得,他們聯袂入宮,縱使事不成功,脫險也有希望。於是陸昆侖首先同意,林逸士則尚在沉吟,他顧慮到雲瑚是個女子,恐有不便。

雲瑚繼續說道:“讓我去見皇帝,還有一樣便利,提起我爺爺的名字,那皇帝老兒大概還會記得的。”要知她的祖父雲重是明英宗時的武狀元,曾任禦林軍統領,對國家有過很大的功勞,當今皇帝朱見深乃是英宗的長子,在做太子的時候,就曾經到過她的家裏,和她的祖父、父親都是十分熟識的。陸昆侖道:“對,你若見了皇帝老兒,不妨提起令祖、令尊,說不定他對你的話會比較容易聽得進去。”終於,大家一致同意讓他們二人擔當這個重任。

陸昆侖道:“敝幫弟子有人和宮中的小太監認識,我想賄以重金,當可買通一兩個小太監給咱們畫出皇宮建築的大略圖形。當然也還是要碰運氣,但比較來說,則不至於盲人摸象了。”

眾人商量具體進行辦法,陳石星掛念段劍平,便與雲瑚先行告退。

段劍平尚在熟睡之中,池梁與韓芷也還未回來。

池梁帶領韓芷走進屋後的松林,一路上都沒說話,好像懷著很重的心事。

韓芷不覺起疑:“他要和我說些什麽呢?為什麽不能在屋子裏說?”

走到松林深處,池梁的腳步是停下來了,但仍然沒有開口說話。

他凝視韓芷,神情甚為古怪,好像又是歡喜,又是悲傷。

韓芷不覺有點驚疑不定,忍不住說道:“池老前輩,你怎麽啦?”

池梁未曾說話,先嘆口氣,這才說道:“你長得真像你母親!”

韓芷道:“是嗎?我爹爹也是這樣說的。”

池梁怔了一怔,“長得像不像,怎的你自己也不知道,要爹爹告訴你?”

韓芷黯然說道:“我媽死的時候,我剛滿周歲。”

池梁不禁流下眼淚,說道:“你媽是在逃難時候死的?”韓芷說道:“不錯,那時我們還未曾找到安居之所。”

池梁難過之極,好一會子,方才能夠忍住眼淚說道:“這都是我的罪過,沒能照料你的爹娘,唉,你媽的命也真是苦。”

韓芷當然也很傷心,不過懷疑卻是不禁更多了。心想爹娘為避戰禍以至顛沛流離,娘的死雖屬不幸,卻也是亂世常有之事,不能歸咎於人的。池梁雖有照顧朋友的義務,但正如俗語所說,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朋友?縱使對朋友照顧不周,也用不著這樣自悔自咎呀!

“池伯伯,前天晚上,我托楚家的老家人,把我爹爹的詩詞遺稿帶給你,你收到了吧?”

池梁抹幹眼淚,“多謝你的爹爹肯把遺稿付托給我,我的心也安了一些。你不知道,多年來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爹不肯原諒我,如今看來或許他是願意原諒我了。”

韓芷怔了一怔,“池伯伯,你有什麽要我爹爹原諒的?我一直以為,要你原諒的是我的爹爹呢!”

“啊,你爹說了什麽?”

“他說做過一件很對不住朋友的事情,但他並不後悔!”這兩句話正是韓芷一直百思莫得其解的,以她父親那樣正直的性格,為什麽做了錯事,卻又毫不後悔呢?

她充滿疑問的目光望著池梁,希望從池梁的口中得到解答。

池梁一聲長嘆,說道:“其實是我對不住你爹爹,應該後悔的是我!”

韓芷禁不住問道:“池伯伯,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你可以告訴我嗎?”

池梁沒有即時回答,卻在低聲吟道:

夢幻塵緣,飄零蓬梗,何堪相語?月冷秦淮,誤了三生鴛譜,生生死死渾虛語,莫怪蟬聲別樹。算吹冷噓寒,添香問字,徒增淒楚……

吟聲哽咽,只念了上半闋,下半闋就念不下去了。這是韓芷父親那部遺稿中的一首詞,詞名《陌上花》,雖然只念了半闋,詞中那股淒涼的意味,已是令得韓芷幾乎感到窒息了。

這首詞不僅令她感傷,其中還有一個難解之處,令她深感迷惑的。

她父親寫的這首《陌上花》,看來似乎是一首“悼亡詞”,但其中的一句“莫怪蟬聲別樹”,她可是百思莫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