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風雨曾經相思了滄桑歷劫大恨伸(第2/7頁)

柳劍吟等怕他受刺激,想等他身體復元後,才將朱紅燈戰死的消息相告。可是姜翼賢終究年歲已高了,平時沒病,現在一病起來,便日益沉重。而西北邊荒,又沒有什麽藥。江湖隨身攜帶的救傷丹散,可不能治老年人機能衰敗的症狀,卓不凡找了一些草藥也無濟於事。

過了幾天,姜老頭子病狀越見不好。他忽將孫女兒和一眾人等喚至跟前!這時他呼吸已顯出特別緊促,咳了幾聲,呷了幾口麥粥,繼續說道:

“卓師弟,柳大哥,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看來我是不行了!”卓不凡正待勸慰,只見他擺擺手,提起精神說道:

“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已過七十,還有什麽不滿意。我記掛的只是瓊兒的事情。

“她隨我亡命江湖,來到這邊荒之地,誤了她幾年青春,我實在過意不去。可是在這個地方,又不能給她找個好女婿。”

姜鳳瓊滿面飛紅,又是悲苦,又是害羞,她叫了一聲“爺爺!”勸道:“爺爺,你精神不好,還是不要多勞神多說話吧。”

姜老頭子苦笑道:

“好孫女,你甭勸我,我這時不說,以後還能說嗎?

“我們都是江湖兒女,有什麽話說什麽話,不像那些鄉紳要講究虛偽排場,你也不必害羞。

“丁曉是個好孩子,我以前對他的父親是不滿,可是我卻感激他的父親。不,他們父子二人我都很感激。丁劍鳴救過我,丁曉又救過你,我們和他們是兩代交情。丁劍鳴死得好慘,我很替丁曉傷心。我和丁曉所處時日不多,但我現在心裏是把丁曉當作孫兒看待的!”

丁曉走上前來,含淚叫了一聲“姜老前輩!”哽咽不語,淚灑床前。

姜翼賢精神這時轉覺亢奮,他看了丁曉一眼,強笑說道:

“丁曉,你不必傷心,我有話說。

“你和瓊兒雖然鬧過意氣,可是我看你們倒很合得來,瓊兒在邊荒幾年,時常想你,我是知道的。”

姜翼賢歇了一歇,正想再說,柳劍吟突然插口道:

“丁曉常常想姜姑娘,我也是知道的!”

姜翼賢笑道:

“我想你,你想我,那不是很好嗎!其實我看這幾天,他們倆小口子衣不解帶服侍我的情形,我也看出他們是彼此情願的了,就只待我們這些老人開口。

“丁曉以前的婚事,既然推了。我昨天聽柳劍吟大哥說,他的父親臨死前說過,讓他自己合親,我們姜家和他們丁家都是武林世家,也算門當戶對。我看,就趁我眼睛還看得見的時候,替他們把婚事定下來了吧!柳大哥,你是丁曉師伯,又受他父親重托,你就做男家的主婚人吧。咱們鑼對鑼、鼓對鼓,不要媒人,不開八字,結成親家,豈不幹脆!”

柳劍吟笑道:“這樣的好親事,你不要我做主婚,我還要湊上來呢!我告訴你們,我的老伴也是我年輕時自己看中的,結婚,結婚,男女兩方都看得上才是最要緊的!”說罷眾人都哈哈大笑,幾天來悲苦的氣氛也給沖淡了。丁曉和紅衣女俠又是高興,又是害羞,低下頭來聽長輩說笑。

姜老頭子多年心願——給孫女兒選個好女婿,今日達成,精神倍覺興奮,他的病狀恍然若退,靠床半坐,笑眯眯地看著眾人。

正在此時,忽地有一個回民,倉皇走進,報說荒原上有一騎絕塵而來,騎客形容古怪,一下馬就嚷著要找姜老頭子和柳劍吟。

卓不凡問道:“怎麽個古怪法?”

那個回民道:“來人在這寒冬時分,卻穿一件絲綢長衫,手裏還拿著一把扇子,行路一搖三擺,口裏哼哼卿卿地自說自話!”

柳劍吟說道:“來人一定是鐵面書生上官瑾!”

話猶未了,只見一人綢帶飄飄,排門直入,口中嚷道:“你們果然都在這兒,哎!你們笑什麽?想必是因有朋自遠方來,所以不亦樂乎!”

柳劍吟笑罵道:“你這窮酸,有老前輩在這兒,你怎的這樣放肆?”他指了指姜老頭子說道:“這是梅花拳的老掌門姜翼賢!”又指了指卓不凡道:“這是姜老前輩的師弟!三十年前率撚軍轉戰南北,聲聞海內的卓不凡!”

上官瑾把扇子一橫,拱拱手道:“哦,原來是朱紅燈大哥的師父與師叔!幸會幸會!朱大哥雖然壯志未酬,便馬革裹屍;但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他的死是重於泰山,我們做朋友的雖覺傷心,但也引為驕傲!人生總有一死,他死得好,死得值!做朋友的將他記在心頭,好過無謂哀痛。姜老前輩,想必亦作如是觀!”

他滔滔不絕,只顧談論,把心中憤慨之情,化為悲壯言語,如長江大河,一瀉千裏。柳劍吟給了他幾次眼色,他也不曉得。

他話方稍停,只見姜老頭子驀然在床上一躍而起,哈哈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