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仗劍重來驚噩耗飛鏢絕響喜新交(第4/7頁)

那老頭子止步不追,悠然對張德成道:“這孩子接我三招,還未摔倒,的確所說非虛,是得太極陳和丁劍鳴的真傳了。不要留難他吧。”

丁曉這時一聲不響,奔過來納頭便拜,叫道:“前輩的太極掌法果然精奇,請受弟子八拜,收列門墻。”

這時那老頭子面色莊嚴,端坐受他八拜,然後說道:“這八拜老朽還受得起。只是你可知道我是誰?我是你的師伯!你如何還要拜我為師?”張德成也在旁邊大笑:“這叫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家人認不得自家人!”

丁曉大吃一驚!囁嚅說道:“你老是柳……”那老頭子截住說道:“正是柳劍吟,我和你父親分手時,你還是個小娃娃哩!”

柳劍吟的功夫比丁劍鳴強,和太極陳卻是半斤八兩,何以丁曉接不住招?原來他平常和太極陳過掌,乃是練習性質,預知來勢,心裏不會緊張。到和柳劍吟交手時,摸不透對方掌法,自然不能保持平靜。丁曉經驗不足,太極拳又是最講功力,若不能比對手高出一籌,就要反為所制。

原來柳劍吟雖沒有正式加入義和團,但在義和團的地位,卻等於上卿,和朱紅燈的交情在師友之間,很受尊重。他因以前在保定多年,對河北的江湖好漢、武林人物,都很熟悉,所以朱紅燈請他到通州,要借重他幫助張德成主持大計。

這日他在總廠聽得有人來報有這麽一個青年,心中起疑,就在帳後聽他們談話。他聽丁曉說出是丁劍鳴之子,太極陳之徒,又驚又喜。丁劍鳴已遭索家暗算,埋骨燕山,死前曾殷殷托他照顧丁曉;他這幾年來也曾到處留心,只是兀不知丁曉下落,不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卻來到此地。

當下柳劍吟就想出來相見。可是柳劍吟不知這少年到底是不是丁曉,恐怕有人冒名頂替,因此這才試他三招。後見他出手果然深得太極拳精髓,所欠只是火候,量情絕非假冒,心中暗喜師弟有了後代傳人。

柳劍吟說出來歷,丁曉大喜再拜。可是老頭子卻又由狂喜而變為哀傷了。他問丁曉道:“你現在想去哪裏?”

丁曉道:“我路經通州,自然是想回保定家中一望。我正想問師伯,最近可見過我的父親?不知他現在怎樣?”

柳劍吟見問,面色倏變,心中淒然,顫聲說道:“你不必去了,你爹……他,他……他已經來不及見你了!”

丁曉大吃一驚,急追問道:“師伯,您,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柳劍吟慘然說:“他被人暗算,已經死了,咳,死得很慘……”

丁曉驟聞噩耗,如五雷轟頂,雙目僵定,佇立半晌,方才哭出聲來。他以前雖惱恨父親迫婚,可是父子之情,究關天性,父親慘死,自己竟不能見他一面,怎能叫他不哀痛異常。

當下柳劍吟強忍眼淚,叫他節哀,把丁劍鳴遭暗算、喪荒山的經過,詳細說給他聽。丁曉聽後,抽咽著問道:

“我爹臨死前可有什麽遺言?”

柳劍吟看了丁曉一眼,一聲長籲,嘆道:“曉侄,他臨死前最記掛你。叫我見到你時對你說:他不勉強你的婚事了,叫你別再惱他!”

丁曉淚如泉湧,恨不得能再見到父親,向他謝罪。過了許久,他又再擡起頭來問道:“保定還有一位姜翼賢老前輩,師伯可識?他現在又怎樣了呢?”

柳劍吟道:“姜老前輩是我舊交,如何不識?只是他也給清廷追捕,帶著孫女,不知亡命到什麽地方去了。朱紅燈也到處找他呢!哎,這個年頭,官迫民反,要嘛就像朱紅燈一樣揭竿而起,要嘛就像你爸爸和姜老前輩一樣,遭暗算、受追捕,明哲保身是不行了!”這話正是柳劍吟深刻的體會。

丁曉聽後,驀然起立,朝張德成兜頭便拜。張德成避開問道:“丁兄,你是……”丁曉慨然說道:“我想加入義和團,大哥,你願否接納?”張德成莊容答道:“丁兄加入,我們正求之不得。只是丁兄是總頭目的朋友,何不先見過他?”

丁曉沉痛說道:“我以前年紀太輕,少不更事,道理懂得太少。當時朱師叔邀我,我猶疑不定;現在身歷慘變,我已醒悟過來,想跟你們一道走。我已迫不及待了。”

張德成大聲贊道:“好!好!那你此刻起就算是咱們的兄弟!”

從此丁曉就加入了義和團,在通州逗留了一些時候,便隨柳劍吟回山東去見朱紅燈。朱紅燈見他已長大成人,武力精湛,又明事理,自是歡喜。他問丁曉可有回過保定,丁曉說:“老家都沒了,還回去作甚?”

朱紅燈決然說道:“你應該回去!你可知道你們丁派太極門的事?”

丁曉詫然請問。朱紅燈道:“自你父親死後,門下弟子眾多,群龍無主,大弟子金華武功雖然較高,卻生性懦弱,不能服眾。後來你師伯的大弟子婁無畏,奉你父遺命,憑驚人技業,入保定,領衣缽。可料不到丁門弟兄,竟嘩然不滿,說他曾改學別派,沒資格掌管門戶,還推說師命無憑,人言難信,令婁無畏很是尷尬,終於怫然而去。我以為如此局面,必須整頓,免得其中不肖之徒,為敵所用。你回去掌管丁門,可以給我們添一支力量,於公於私,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