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抱病新娘終袖手攔途好友鬥機心

孟霆此時距離騾車已近,看得分明,只見玉簪上挑著一只血淋淋的眼珠。

孟霆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心想:“我也真是有眼無珠,竟然不自量力,要來‘保護’這位身懷絕技的新娘子!”同時又是不禁暗暗起疑:“這一主二仆,武功都是遠遠在我之上,卻為何還要花費二千兩黃金,雇用我們護車?這新娘子身懷絕技,又為何不早點出手,卻叫這兩個老蒼頭受了野狐的傷?”

孟霆呆在原地,做聲不得。只聽得那瘦蒼頭恭恭敬敬地說道:“老仆無能,擋不住賊人,以至汙了小姐的玉簪,罪該萬死。”那少女說道:“你們都已盡了力了,我怎還怪你們?玉簪拿去吧。”瘦蒼頭應道:“是!”接過玉簪,那少女又道:“你會解野狐的點穴嗎?”瘦蒼頭道:“請小姐指點。”那少女道:“你用這玉簪輕輕挑他肋下三寸的浮稀脈。這野狐用的是點奇經八脈的偏門功夫。”

瘦蒼頭一口咬去了玉簪上的眼珠,在嘴裏咀嚼得刷刷聲響,恨恨說道:“這野狐膽敢對小姐不敬,小姐只廢掉他一只招子,真是太便宜他了。”鏢隊的人,見他這副咬牙切齒的形狀,生吞安達的眼珠,無不駭然。

瘦蒼頭依照這少女所教,解開了胖蒼頭的穴道。兩人再一同上來,向小姐請罪,少女道:“我累你們受了傷,也很是過意不去。要不是我身上有病,我豈能任憑這妖狐欺侮你們?”孟霆這才知道,少女之所以不早些出手,敢情是因為行動不便之故。但她身上有病,居然還能夠輕描淡寫的一舉懲兇,孟霆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胖蒼頭道:“小姐千金之體,本不該出手對付一個下三流的賊人,這都是老奴無能之故。小姐,現在好一點嗎?”少女道:“我沒事了,你們受了傷,快去裹好了傷,歇一歇吧。”

那兩個老蒼頭剛剛退下,那個程老狼叫她做“小鳳”的小姑娘跟著就跑上來,笑道:“惡狼和野狐都打發了,我可要來請韓姐姐的大駕啦,不知姐姐可肯賞面?”

車上的少女卷起珠簾,微笑說道:“好伶俐的小姑娘,但我可不認識你啊,你住在哪兒?”

這輛騾車的車把手剛才曾被安達一按,以致車身傾斜,前面的兩只輪子也有一小半陷入泥中,未曾恢復原位。少女俯身伸出頭來,柳腰輕輕一擺,好像是受了顛簸,險些傾仆的樣子。

那小姑娘道:“請姐姐坐好了受我一禮,我叫周鳳,住在鳳凰山百花谷。”口中說話,兩只小手已是握著車把,輕輕一擡,那輛騾車登時給她擡了起來,兩只前輪露出地面,端端正正的恢復了原來的位置。鏢隊的人都是不禁一驚,這小姑娘好大的氣力!

周鳳繼續說道:“韓姐姐不認識我,我可是常常聽得表姐說起你。這次務必請你賞面。”說罷襝衽合掌,盈盈一拜。

那少女四平八穩地坐在車上,當周鳳施禮之時,笑道:“不必多禮!”籠手袖中,長袖一揮,以袖代手,扶著周鳳的腰,周鳳用盡氣力,竟然拜不下去,終於給她衣袖一揮的那股力道扶了起來。周鳳不由得滿面通紅。

那少女道:“哦,原來奚玉瑾是你的表姐嗎?你住在她的家中?”

周鳳道:“正是表姐叫我來促駕的。”

那少女道:“多謝你表姐的好意,但我一來是有病在身,二來還要趕到揚州,我不想去給你表姐多添麻煩了。”

周鳳道:“韓姐姐的事情,表姐都已知道了。她只是想和你聚一聚首,耽擱不了幾天工夫。這些鏢隊的人反正也濟不了事,我的表姐自會護送你到揚州的。你那一千兩金子省下來吧。”

那少女笑道:“這可不成,我怎好意思要你表姐侍奉湯藥。再說,我也不能壞了鏢行的規矩。”

周鳳哭喪著臉道:“韓姐姐,你不肯去不打緊,我請不動你,表姐可是一定要責怪我了。”

那少女道:“你只管把我的說話回復你的表姐。待我病好了,我親自到百花谷向你表姐謝罪。”

周鳳顯出很為難的神色,叫道:“爺爺,怎麽辦,我請不動韓姐姐的大駕,你也不上來幫幫腔。”

那老者邁步向前,先向車上的少女施禮,雙掌合攏,作了一個長揖,說道:“老奴周中嶽拜見韓姑娘!”

此言一出,鏢隊的人都是大感詫異,他的孫女與那少女以姐妹相稱,他卻自稱“老奴”,未免不合情理。江湖上的人物都是重視面子的,即使是出於謙虛,也不該以老奴自稱。

車上那少女道:“不敢當。”坐著還了一揖,就在彼此揖讓之際,只見那輛騾車忽地向後滾動,姓周那老者也“登、登、登”的向後退了三步。

孟霆大吃一驚,連忙跑去扶著車把。他是從小練過硬功的人,雙臂有千斤之力。不料仍然不能穩住騾車,反而給這輛滾動的車子帶著他的身子跑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