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金戈鐵馬悲慷氣裁剪冰綃血淚詞(第2/6頁)

耿照不待辛棄疾把話說完,已是駭然道:“王俊?不就是從前誣告嶽飛的那個壞蛋?”辛棄疾嘆口氣道:“不是他還有何人?他內有司禮太監洪公公給他撐腰,外有魏良臣作他奧援,勢力可還真不小哪!”耿照大怒道:“他敢到咱們義軍中作統帥,弟兄們先就把他宰了。”辛棄疾嘆道:“這可就要激起兵變了!”正自感到應付為難,說到這裏,那小護兵進來稟報。

那小護兵呈上一張大紅帖子,說道:“劉大人到來拜會將軍。”蓬萊魔女與耿照聽得“劉大人”三字,都提起了精神,眼睛瞧著那張帖子。辛棄疾笑道:“不是劉锜,是劉锜的侄子劉直夫。劉锜統兵在外,委他做‘江淮制置使’的‘京都留守’(等於現代的戰區司令長官的駐京辦事處主任之類職務)。此人年少得志,雖說是出於叔父提攜,卻並無紈絝子弟作風。他不但頗有才幹,而且頗有幾分豪情俠義,和我很談得來。前幾天我還曾在他家裏痛飲一場,飲到酣時,縱談國事,他也曾似我一樣擊劍悲歌。只不知他這次到來,是回拜還是有事?

蓬萊魔女不想泄露身份,雖說這劉直夫不同於一般俗吏,見了面究竟也要多費解釋,便與耿照回避到屏風後面。辛棄疾吩咐護兵請客。

劉直夫一走進來,便與辛棄疾作揖說道:“稼軒兄,恭喜,恭喜!”辛棄疾怔了一怔,問道:“喜從何來?”劉直夫道:“日前兵部尚書奉聖上面諭,議訂你的官職,現在兵部授你為承務郎,參贊軍務,正是分發家叔軍中,兵部文書已經到達,要我催你克日赴任,你不是正為出處焦慮,在京中住得不耐煩嗎?這回可遂你的志願了。”

“承務郎”是個不大不小的六品官銜,由兵部直接委任,而無須由皇帝下詔,委任的文書也是由直屬長官發,而非送給本人,劉锜不在京都,故此便由他的京都留守轉達這道命令了。

辛棄疾沉吟半晌,說道:“兵部文書就只是授我這麽一個官銜麽?還有沒有其他命令?”劉直夫歉然說道:“承務郎是委屈了吾兄大才,但這個六品官兒卻是由聖上交由兵部議訂的,與眾不同,可見吾兄的名字,也早已留在帝心了。”劉直夫這些話當然是安慰辛棄疾的。要知辛棄疾率領義師來歸,轟動朝野,論功行賞,至少也應該是個二品三品的將軍,皇帝記得他的名字,那是當然之理,如今交由兵部議訂,只給他一個六品官兒,那已是大大貶抑了他,決不能說是青眼有加了。

辛棄疾道:“我不是嫌官大官小,執幹戈而衛社稷,作個小兵,我也是樂意之極,何況還是追隨令叔呢。只是我想知道我帶來的這支義軍,朝廷卻作何安置?”

劉直夫嘆了口氣,說道:“實不相瞞,家叔曾上過幾封奏折,保薦吾兄作為統帥,所率的義軍編為正式官軍。如今兵部明令已頒,家叔此議已被廢棄了。據我所知,關於這支義軍,還有另外兩種安排,正在等候聖上作最後的決斷。”

辛棄疾道:“哪兩種安排?”劉直夫道:“大臣陳康伯上疏,請聖上重用虞允文將軍,賦予他以收編一切散兵遊勇之專責,兼領這支義軍,收編之後,撥歸家叔節制。這是一種安排。第二種安排,是太師魏良臣上疏,奏請聖上,將禁軍指揮王俊外調,統領這支義軍。”

辛棄疾道:“第二種安排,千萬不可。義軍兄弟,誰不知道王俊是曾作秦檜幫兇,謀害了嶽少保的奸人?若他膽敢去接帥印,定然激起兵變!”

劉直夫道:“朝中正直大臣,人人也知有這危險。但秦檜是當今聖上曾重用了十幾年的宰相,他死後多年,黨羽依然盤踞朝廷,大臣可以上疏反對王俊外調,但卻不便向聖上提起這件舊事,作為反對王俊的理由。這麽一來,大臣的反對,只怕就未必及得上魏良臣保薦的有力了。不過,聖上因為反對王俊之人甚多,如今也還在猶疑未決。”

辛棄疾嘆口氣道:“可惜我根本沒有再次陛見的機會,否則必將犯顏直諫,痛陳利害!”劉直夫沉吟半晌,道:“機會也還是有的。吾兄雖是個小小的承務郎,由兵部直接委派,但卻是由皇上交由兵部議訂的,按規矩吾兄可以上個謝恩折。對這支義軍該當如何安排,吾兄在折中也可以有所獻議。吾兄是率領這支義軍渡江南歸之人,如今又不是為爭官職,向聖上進言,或許能邀天聽。”

劉直夫告辭之後,耿照與蓬萊魔女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耿照說道:“這支義軍是我叔父一手創立的,倘若落在王俊手中,我叔父也死不瞑目!”

辛棄疾擊案說道:“當然不能落在王俊手中,我拼了一死,也將直諫。在謝恩折中,不但要反對以王俊統軍,我還要揭發奸臣誤國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