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誰施覆雨翻雲手巧布含沙射影圖(第4/6頁)

蓬萊魔女道:“這番僧是什麽人?你們怎的惹上了這樣厲害的對頭?”白修羅道:“這禿驢名叫竺迪羅,東天竺遮普郡人氏,遮普是天竺古王國戒日王朝的舊地,他便自稱戒日法王。後來到了吐蕃(今西藏),做了金菩提寺的主持,結交吐蕃權貴,吐蕃國王待他以國師之禮。實不相瞞,我們兄弟,也是天竺籍人氏,我們祖父那代,移居吐蕃,在拉薩定居,傳到我們兄弟,一向做珠寶買賣。竺迪羅在吐蕃開宗立派,說我們是他的國人,應該做他的助手,他迫我們削發為僧,在金菩提寺執役,替他辦事。我們不願為僧,更不願為他執役,這才逃到中原來的。”原來黑白修羅之所以願作華行涵的仆人,除了佩服他的俠義之外,也有托庇於他的意思。他們深知竺迪羅的厲害,但見了華谷涵的武功,卻知華谷涵的武功更勝於竺迪羅,這才心悅誠服,做他的仆人的。白修羅又道:“這廝遠在吐蕃,卻不知怎的也到了此地,倒是奇怪。據我所知,吐蕃和金國倒是建有國交,與南宋卻未聞曾通使節。”黑修羅道:“可惜主人沒有出來,否則更有這禿驢好看的了!”蓬萊魔女聽了,不覺心中一動。

竺迪羅何以自西域遠來,並在這戰雲彌漫之際,還有閑情逍遙湖上,中夜蕩舟,把酒聽歌?蓬萊魔女覺得此中定有蹊蹺,不過,她此時也無暇仔細推敲了,因為,還有另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和她更有切身的利害關系。由於黑修羅的那句話,她驀地想了起來。

蓬萊魔女連忙問道:“你們住的地方是在山上還是山下?”白修羅道:“我們寄居的那座寺廟,名叫古月庵,就在山腰,你瞧,已經可以看得見了。那裏有個亭子,是西湖名勝之一,林和靖居士的‘放鶴亭’。在亭子西邊,林蔭深處,隱約可見的那座建築,就是古月庵了。”

小孤山以風景著名,但卻並不很高,白堤四裏多長,他們已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在他們現在站立之處,已經可以看到山腰的放鶴亭,那麽若是有人居高臨下,從山腰上看下來,自必可以見到堤上行人的影子。蓬萊魔女不由得心中想道:“笑傲乾坤武功卓絕,耳力目力都遠勝常人。他住得這樣近,在這夜深人靜之際,我們剛才那一場惡鬥,怎的沒有驚動他?他若是聽到了黑白修羅的呼叫,為什麽不下來一看?”

蓬萊魔女越想越是驚奇,問道:“那庵裏原來還住有些什麽人?”白修羅道:“有方丈古月禪師,有個小沙彌,有個別處來的掛單和尚,還有個香火和尚。”蓬萊魔女道:“這些人會不會武功?”白修羅道:“小沙彌與香火和尚,大約只會幾路粗淺的拳腳,古月禪師卻是個武學大行家,他和我主人切磋武功,我見他使過一套羅漢拳,功力大是不弱。那掛單和尚的深淺,我卻不知。但我曾偶爾聽得他與我主人談論武功,似乎也是個大行家。”黑修羅有點詫異,說道:“柳女俠,你仔細問這些僧人的武功作甚?古月禪師是主人的好朋友,絕不會與咱們作對的。”蓬萊魔女未曾回話,白修羅已是恍然大悟,忽地失聲說道:“不錯,此事確是可疑。”黑修羅道:“什麽可疑?”白修羅道:“練過武功的人,容易警覺,絕不會熟睡如泥。咱們剛才那場惡鬥,廟裏的和尚怎的沒有一人驚醒?連咱們主人也沒出來?”黑修羅道:“你怎知他們沒有驚醒?也許他們醒了卻不出來?”白修羅搖頭道:“不會的。剛才那竺迪羅險險抓傷咱們之時,你我都曾大聲喝罵,主人難道聽不出咱們的聲音。他輕功超卓,若是出來,早就該到了這兒了。哎呀,我看有點不妙,古月庵只怕出了什麽事情?”黑修羅嘀咕道:“咱們的主人武功絕世,他在庵中,還能出什麽事情?”

話雖如此,也不免有點驚疑,於是由蓬萊魔女一馬當先,眾人也都無心再賞西湖夜景了,還有一裏多長路程的白堤轉瞬即已走過。白修羅帶路上山,沒多久,就到了古月庵前。

當時習俗,道觀寺院等“善地”,為了與人方便,一般都是門雖設而常開的,古月庵也不例外,晚間大門也只是虛掩。但黑白修羅因為是帶外人來到,蓬萊魔女又是北五省綠林盟主的身份,所以,白修羅仍然按照江湖規矩,向主人通報:“柳女俠與耿公子都已來了,請主人出來相見。”

這一瞬間,蓬萊魔女心頭有如鹿撞,蔔蔔亂跳。笑傲乾坤在庵中嗎?他就要和自己見面了,該怎麽說呢?自己的身世之謎能揭開嗎?那種既朦朧又奇異的,只是彼此心領神會的相思,又該如何訴說?蓬萊魔女在興奮之中,忽地又似乎有點什麽莫名其妙的害怕,不由得驀地一驚,心中想道:“我渴欲會晤笑傲乾坤,為何到了此時,又有點怕見他了?噢,我是為了武林天驕?我該當如何,如何處置……?”原來在蓬萊魔女的內心深處,武林天驕乃是與笑傲乾坤占著一般分量,她實是未曾打定主意,不知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