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奸徒巧辯迷師伯稚子無知罵長兄(第3/8頁)

鐘展道:“背一首給師伯聽聽。”

楊炎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鐘展於詩詞一竅不通,不過這首唐朝大詩人李白的名作,千古以來,傳萬眾流,他卻是知道的。當下拈須微笑,說道:“好孩子,一個字也沒念錯,難為你了。”其實短短二十個字,資質平庸的孩子,念了幾遍,也會瑯瑯上口的。顯然鐘展對這孩子,也是十分疼愛。

楊炎忽道:“段大哥講的,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鐘展笑道:“懂就懂,不懂就不懂,怎的又好像懂,又好像不懂的?這首詩淺白得很呀,有什麽不好懂?”

楊炎說道:“他講的每個字我都懂,不過他說每個人都有故鄉,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故鄉最好,所以才會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個我就不懂了,大家的故鄉都是‘最好’,那怎麽可能呢?比如你說你的劍法天下第一,我說我的劍法天下第一,到底哪個第一,打過就知道了。總不能都是天下第一的。”

鐘展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故鄉不同劍法,沒有辦法比較的。你的段師兄給你講的沒錯。你長大就知道了!”

楊炎說道:“師伯,我的故鄉究竟是什麽地方?我記得繆伯伯告訴我的好像是小金川,但段大哥卻又說是通州。為什麽他們說的不一樣?”

楊炎出生之地是小金川,“原籍”則是通州。繆長風不想在他成人之前知道他的來歷,是以沒告訴他。

鐘展有點尷尬,說道:“我也不大清楚,等繆伯伯回來你問問他吧。”

鐘展只是覺得不能對孩子說真話感到尷尬而已,孟華一聽,可是更加擔心了。段劍青知道楊炎的故鄉,不問可知,他也知道楊炎是他弟弟的了。

鐘展似乎覺得話題扯得太遠,笑道:“好孩子,無關緊要的閑話慢慢再說,師伯還要問你。”

楊炎說道:“師伯,你要知道什麽?”

鐘展說道:“昨晚你什麽時候開始做夜課的?”

楊炎說道:“吃過晚飯之後。”

“什麽時候睡覺的?”“我不知道。”“你再想想。你做完夜課,臨睡之前,不是要到院子裏練最後一次劍法的嗎?昨晚有月亮,月亮是在東邊還是在西邊?”楊炎想起來了,說道:“不在東邊也不在西邊,正在我的頭頂上空。”

鐘展聽了,好像極為滿意,微笑說道:“那是恰好午夜的時分了。劍青,你幫繆大俠教炎兒讀書,也不可令他太辛苦了。小孩子要有足夠的睡眠,以後讓他睡早一些。”

原來楊炎是白天習武,晚上習文的。武功由天山派掌門人唐經天親授,文事方面則由繆長風晚上教他。唐經天“閉關”,繆長風下山之後,則由鐘展教他武功,段劍青教他詩文。因為天山派弟子之中,只有段劍青是“文武全才”。

段劍青應了一個“是”字,說道:“炎弟非常好學,昨晚我是不知不覺把時間延長。”

鐘展說道:“好,沒你的事了!”陡地回過頭來,面挾寒霜,向著孟華冷冷說道:“少年人,你的劍法高明之極,為什麽偏不學好!”

孟華嚇了一跳,說道:“晚輩什麽事做錯了?”

鐘展說道:“我最討厭少年人說謊話!你不但說謊,還要陷害我門下的弟子!我本來不能容得你這樣的歹徒的:念在你這身功夫學來不易,你給我滾!”

孟華手足無措,訥訥說道:“我說的可都是真話呀!”

鐘展大怒道:“還要強辯,你說昨天晚上和勞超伯交手,雖沒點明時間,但既是晚上,總不會是今天的事了?”

孟華說道:“不錯,大約是午夜之後半個時辰。”

鐘展說道:“在你和勞超伯交手之前,他已經傷了唐夫人?”

孟華由於心情混亂,此時方始想到的時間關鍵,但在鐘展逼問之下,只能先回答道:“是呀!不過我沒問清楚朋友,唐夫人受傷的時間。”

鐘展怒氣更增,斥道:“依你所說,唐夫人受傷應當是在午夜之前。那時候,段劍青還在教我這個小師侄念詩,你沒說謊,難道是這個小孩子說謊嗎?你還不給我快滾,要我親自動手嗎?”

鐘展是天山四大長老之首,德高望重,待人最為和藹可親,眾弟子幾乎是從未見過他發怒的。這次他大發雷霆,可說是生平僅見之事。眾弟子不禁駭然。

奇怪的是,身受者的孟華卻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仍然是站在鐘展面前,呆若木雞,並沒有“滾”。

原來他的一顆心都放到弟弟身上了。

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的弟弟竟然幫忙段劍青說謊!

像他的父親一樣,對這個他還沒有見過面的弟弟,他曾抱有很大的期望。最大的期望還不是他可以學成天山派的絕世武功,而是期望他自小有良師益友的教導,將來可以成為一個正直的人,有用的人,不會像他生身之父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