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2/6頁)

於承珠想找的是霍天都,她聽西山藥隱葉元章說那個“少年俠士”住在八達嶺,給師父送禮的人又自稱“八達山人”,心中便懷疑這兩人即是一人,多半便是霍天都。他究竟是死是生,這疑團定要打破。於承珠自幼在京師長大,萬裏長城也是舊遊之地,可是“點將台”在什麽地方,她卻不知道,這時暮靄已合,夜色蒼茫,荒山裏杳無人跡,於承珠懷著一股激情而來,這時心中卻不禁暗暗著急。

於承珠與小虎子搜遍了周圍十裏之地,連茅屋也沒有一間,夜色更濃,月亮也升起來了,森林裏夜風呼嘯,時不時傳來猿啼狼嗥的聲音。小虎子笑道:“幸而今晚月亮正圓,要不然若是有野狼偷襲也不知道呢?怎麽樣?咱們今晚就在這林子裏行到天明麽?”於承珠忽地仰天吟道:“飛盡遼天尋比翼,淩雲一鳳落誰家?”小虎子道:“虧你還有這樣興致吟詩!”於承珠的內功已有相當根底,聲音能夠鼓氣行遠,但聽得“淩雲一鳳”“一鳳”“一鳳”“鳳、鳳……”的回聲不絕於耳,自忖十數裏內,若然有人,定能聽到,可是直到那回音越傳越遠,聽不見了,林子裏仍是毫無反應。

月光倒是甚為明亮,一叢叢不知名的野花在夜風中顫抖,景色清幽之極,令人有點不寒而栗。於承珠忽地想起在芙蓉山之夜,與淩雲鳳踏雪尋梅,傾談心事,那景色就像今晚一般。那一晚她第一次在淩雲鳳口中知道霍天都的故事,而今晚則為她尋找霍天都;於承珠不斷地在心中默禱:“但願淩雲鳳,能尋回她的伴侶,比翼同飛!”

忽聽得“嗖”的一聲,打破了林子的寂靜,也打斷了於承珠的默想,擡頭一看,只見一顆石子,正好落在她的跟前,小虎子叫道:“咦,這是人是鬼?我似乎見到一條黑影,晃眼就不見了。”話聲剛停,又是一顆石子落在他們兩人的中間。

於承珠朝著那石子飛來的方向,飛身便追,於承珠的輕功何等快捷,追了一會,仍然不見人跡,於承珠心中暗氣:“我為鳳姐這樣苦心尋你,你卻來較考我的武功。”腳步一停,忽地又是嗖的一聲,飛來了一顆石子。

於承珠施展蜻蜓三掠水的上上輕功,三起三伏,掠出了十數丈地,隱隱見到一條黑影,剛換一口氣,再施展輕功提縱術時,那黑影又不見了。

黑影時隱時現,於承珠追了一陣,忽見一塊碩大無朋的圓石,光滑溜亮,在月光反射之下,如同明鏡一般,石上鑿有“點將台”三個大字,於承珠怔了一怔,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故意引我來此。對啦,他與師父約定在此會面,他怕我師父來時尋不見他。”於是朗聲說道:“淩雲鳳之友、張丹楓之徒,於承珠到此拜會八達山人。”她恐怕這人萬一不是霍天都,所以不敢徑呼名字,但卻特別把“淩雲鳳”三字先行說出。

“點將台”附近樹木稀疏,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卻並沒有人現出身來,於承珠等了一陣,甚為生氣,待想離開,小虎子卻還沒有趕到,石台旁邊另有一塊石碑,說明這個古跡的來歷,於承珠拂拭殘碑,細讀碑文,始知這是宋朝女傑穆桂英曾在這裏點將的石台。

於承珠心道:“淩姐姐的文才武略,可與穆桂英比美,但風雲際會,兩人的際遇卻又大大不同了。呀,這人是不是霍天都?”背後腳步聲一響,於承珠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小虎子,只見他臉上一副驚詫的神色,指著石台說道:“於姐姐,這個人就是你的朋友嗎?你為什麽還不叫醒他?”於承珠這時背向石台,急忙轉身看時,只見石台上果然睡有一個人,於承珠自幼練習暗器,耳朵最為靈敏,竟不知這人是什麽時候來的,這一嚇非同小可,呆了一會,好半晌才說出話道:“霍,霍……八達山人,約我師父的是不是你?”這人用一件藍布大褂,蒙頭大睡,看不清他的面貌,於承珠不敢斷定他是不是霍天都。

小虎子跳上石台,怒道:“你這廝好生無禮!”一把將他翻了轉來,揭開那件藍布大褂,這一下更把於承珠嚇得呆了,這人竟然是個白發蒼蒼,有著一個酒糟鼻的糟老頭子,面貌雖然不算太醜陋,但與淩雲鳳所描述的那個少年英俊的霍天都,絕無絲毫相類!這老頭兒伸了個懶腰,道:“哪裏來的頑童,為何擾人清夢?”小虎子怔了一怔,道:“你是誰?”那老頭兒道:“你要找誰?”小虎子道:“你是不是八達山人?”那老頭兒道:“怎麽,你來找我?我老兒可不認識你這樣頑皮的野孩子。”扯過大褂納頭又睡,小虎子再叫,他竟然呼呼地打起鼾來,小虎子怒道:“偏叫你睡不安心!”雙指一伸,鉗那老人的鼻子,小虎子小時最愛這樣和同伴開玩笑,這老人的酒糟鼻又紅又大,小虎子忍不住童心大起,雙指鉗下,想象那老人的窘態,“咭”的一聲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