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無敵 第二章 南宮與慕容(第3/10頁)

——我有沒有必要,跟蕭大哥一齊闖下去?

劉友心中一直反復著這個問題。

眼看“戰友“們個接一個地身亡,或者變節,甚至退隱,劉友心中,很不是滋味。

“兩廣十虎”中,羅海牛叛變,勞九已死,殺仔為自己人所殺,阿水戰死於華山,吳財也幾乎成了廢人……這在劉友的心中產生了很大的陰影。

——這樣沒有依靠,究竟是在“闖蕩”,還是在“闖禍”?

——這樣做,有沒有前途?

——我,有沒有必要,跟隨著“闖”下去。

她心裏這樣想著。什麽“義”呀。“忠呀”、“大志氣”呀、都好像砂帛磨在木塊上,她心靈棱角畢露的銘刻,早已磨得很鈍,磨鈍得很平很滑了。

而且還萌生了二心。

她從前沒有想過的,而今她想了,她為什麽要千裏迢迢,來找蕭秋水,去充當“神州結義”之盟主?

——她因為想到了這點,心懷砰地跳著……

“莫非……”她雖浪跡江湖,為人瘋瘋癲癲,但她畢竟是個女子呀。就算是“江湖女子”,也需要慰藉。蕭秋水那初露鋒芒的銳氣,正是她歷盡風霜所渴求的……

但這又有什麽用!她因為了解了自己這一點,更恨不得唾棄自己。蕭秋水心裏,就只有唐方。就算唐方不在,蕭秋水心裏還有那蒼山,自有妄行的白雲相伴。她算是什麽?支持蕭秋水永遠去做她那一份永無人知的配合?

她不知道一個人這樣想的時候,私心已掩蓋過一切壯志了。這之間沒有對錯,而人生也不必要只去做對的事。但是劉友的非分之想,使她在“兩廣十虎”的高情厚義中脫軌而去,好像隕星一般地掉下去、墜下去,再要掙紮上來時,已深不見底了……。

她更不知道在廟裏盛繁的煙火中,一人臉色陰晴不定,但帶著了然而又冷毒的眼神望著她,好像望著一只野生的貓,終於到他家戶前來偷吃一一而他致命的毒藥就置在食物裏。

所謂“理之所在,義不容辭”,或者“為朋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諸如此類的話,猶如風過秋葉,是很容易凋落的。掉落時只是驚心地殷紅一片,像血灑過一般壯烈,讓人想起存在過的一刹那罷了。真正危難來的時候,是不是就凜凜這理義的原則。說的時候輕易,但真正殺戮,酷刑臨身時.是不是還有一諾舉泰山的膽志?

而且勢為人忽略的是,在酒酣耳熱,血脈賁張時,拍案大呼,生死相共,血灑神州,只不過是以喉嚨裏振動空音所發出的聲音罷了,若不畏鬼神,則矢志亦又如何?世人雖知刀劍加身時操守不易,卻不知在平時無可作為時,更能令人他去,或生退志,然後又自圓其說。

他如若尋著真理,只要他不去自省昔日為何要堅持和抉擇原來的初衷,而且更於自欺欺人為大徹大悟時,他便如脫絲韁的馬車,馬自放轡奔去,車則停於人多的大草原上,再竭盡往另一無盡無涯的方向馳去。

一一誰先到呢?

這答案又有誰知道?

——會不會在其他落日長圓的草原上,懷念當時怒馬悲歌的日子?

那就是一個饒有興味的問題了。

一個人原本是很堅持某事某物的,突然在別人都放棄的時候,他也會放棄——這時候,很多路向和很多誘惑,像童話裏的通往魔堡的所在一樣,驟現在他眼前。

梁鬥、孔別離、孟相逢等人就是了解蕭秋水除了極熱切的入世胸懷外,還有極強烈的出世志願。

——可是這個時代,與其多一位出世的隱者,倒不如增一位入世的勇者。

他們就本著這種心意相勸。這對蕭秋水來說,影響是深遠的。

翌日經始皇陵一帶,眾人雖行色匆匆,仍不勝稀噓。

始皇陵在臨潼之東,即葬始皇之處。始皇登位的時候,即治儷山,統並天下後,征集民夫約八十萬人,穿三泉下銅而置棺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徒藏而滿,並命工匠作機弩矢,有所穿陵者輒然射殺,並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這是秦始皇自己精心設計的“自掘墳墓”,於驪戎之山,斬山鑿石,周回三十余裏。

孟相逢至此,不禁浩嘆道:“……可惜這暴君苦心建造的‘死所’,卻被那楚霸王入關,直闖入陵,以三十萬人運墓中之物,逾三十日不能窮盡……可笑啊可笑。”

孔別離也嘆道:“後來也不知怎地,機括失靈,關東盜賊銷掉取銅後,又遭牧人入內尋失羊時縱火焚之,火延九十日不能滅……

始皇若有靈,也著實可悲也。”

梁鬥道:“還不止呢,黃巢也曾在此作過一次浩劫……只怕日後,這始皇帝苦心經建的墓陵,代代劫火,還會不安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