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江湖 第十一回 終南山上(第2/4頁)

終南山雲煙圍繞,宛似仙境。

蕭秋水想起:他一生中很多重要的戰役,多在山中或水邊進行。

山是名山,水是名水,山水能留名千古,但他那些戰役呢……隨著山的風化、水的流逝,如人的消殞般逝去……

——他在水邊望見唐方漸小的身影在崖邊……

——他在山上目送唐剛帶走了受傷不知生死的唐方……

他真想折回川中去找唐方。

可是他還是到了終南山。

而且往華山翻越。

到目前為止,他還未遇見所謂的“費家的人”。

蕭秋水往長安南行約五十裏,經“彌陀寺”後至“流水石”,再轉至“興寶泉”“白衣堂”、“大悲堂”、“甘露堂”“竹林寺”“五佛殿”,但見山中森林蔚綠,清石靈泉,秀發莫已,類近江浙山水。

然後再經“朝天門”,景色至此,仰望可見三峰並峙,高聳雲端,雲煙圍繞,有說不盡的舒情與蒼寞。

過“五馬石”後,即登“一天門”。“一天門”虬松蒼藤,石隙奇狀。岸巖奇突,與“勝寶泉”的“漱石枕泉”各具奇勝。

然則蕭秋水卻無心賞勝,只從“圓光堂”的沙彌處得知,近日在終南岱頂,亦即北五台(就是“文殊台”“清涼台”“靈應台”“舍身台”與“岱頂”共列五台,另岱頂之西有“兜率台”“太乙台”等,不在此列)、常有陌生人來往。此乃自岱頂“圓光台”所傳達的消息。

蕭秋水於是決心上岱頂。

如果費家的人匿伏在華山,那終南山就是他的前哨,欲圖攻到中心,先毀了前哨再說。

上山頂的險道上,一直有兩個人,跟在蕭秋水不遠處,高談闊論。

蕭秋水初以為這兩人是為跟蹤他來的,所以十分留意,後來聽他們的談話,知並無惡意。

“你看,一路上來的寺廟,掛滿了什麽禦賜的匾牌,每個皇帝都有,好像替他們供奉長生殿位似的,真是無聊。”較為高爽利落的男子說。

“簡直討厭死了。小時候母親強迫我念《論語》,啊呀呀,一個字,七八個意思,五六種讀音,什麽古今字呀、考證呀、注釋呀,真是我的媽。孔子的話,很有道理,這點我承認,就是文章太刁難人了。”另一個精明精悍的女子接道。

“胡說,”那高的男子道:“你真沒念過書,孔子是‘述而不作’,書不是寫的,而是他說的,他弟子來謄抄,就是手抄本啦。”

“嘿”那矮的女子說,“那麽文字艱深,勢不幹孔老夫子的事了。我知道了,孔子可能寫作慢,講話快,他就請人來當他的文書,他來說,別人來寫……”

“是了。孔子寫作不擅長,這點倒是發人所未見呢……”

“說不定他在創作上還有挫折感呢……他弟子促他成書之後,還到七十二國去周遊,定必是推廣他的著作……”

“喔,當時他的名聲一定是不夠響,各路關系沒有搞好……反觀老子,就聰明得多了。”

“何解?”

“老子的道德經,人人朗朗上口,都不是‘道德’兩個字嗎?!”

“有道理……沒料你我兩位大學問家,在此明山秀水間,研究得出一段學者們皓首窮經未解的公案!”

——諸如此類的無聊對話,實令人噴飯,而兩人猶津律樂道;蕭秋水心下裏倒有點覺得,這兩人的瘋瘋癲癲,有點像死黨邱南顧和鐵星月。

不過他為求小心起見,一路上還是用他母親一路上所教的易容法,化妝易容,扮成一個鏢頭打扮的人。

費家跟蕭家原有淵源,但費家既心狠手辣,殺死蕭秋水之父、母在先,蕭秋水也與之情斷義絕,即準備與之展開一場舍死忘生之戰。

登頂後但見大氣沉沉,俯視群山,如浪波之折疊,真不知是俯視海洋,還是盡瞰群山。

蕭秋水心頭感慨,眼界空闊,但心中依然有縈回。那兩個“怪人”即行去圓光寺,蕭秋水尾隨,進得了寺裏,香客、雜人、遊旅都非常之少,蕭秋水忽聞一似甚熟悉的聲音在問:

“請問大師,近日來可有見到一名姓蕭的青年施主謫居貴寺?”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敝寺並無此人。”那僧人又道:

“真是奇怪,近日來常有人來此問起蕭姓檀越,不知所為何事?”

蕭秋水聽得心裏一動,返轉頭去,只見探問的人就是那兩名男女。

只見那兩名男女十分失望、悵惘的樣子,一個大聲道:“蕭秋水是位好漢,我們是聞其名,負長劍、背行裝、帶一腔熱血,來找他的,大師若知道,請賜告。”

另一人也道:“我們久聞蕭大哥令名,所以來投,可惜一路找下來,蕭大哥似已不出江湖,直到長安,才得一漁人指點,說是先行趕到終南,或可遇見,所以才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