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仲孫湫之死

公子襄臨走前的箭令,是召集駐守在“梁王府”羊舌寒等高手趕到此處來接應元三遷等。元三遷、覃九憂、呂被衣目送公子襄、百裏樹林等遠去後,心中又一陣惆悵,但怕讓仲孫湫感覺出來,便都不說。

仲孫湫道:“扶我回梁王府好了。”

元三遷扶注種孫湫,道:“還是先等羊大師兄等趕到再護送先生回府,較為安全。”七十一門生平時對這種孫湫先生,十分敬仰,可謂心服口服,仲孫湫卻嘆道:“這次累你們不能一道去,真是……”

呂破衣是直性子人,大聲道:“先生不要如此說,能跟公子去見識固好,但想公子更青雲直上,造福武林,要梁王府壯大豪強,一帆風順,首先就是先要先生安全,才能協助老主人,幫助公子,早日達成。”

仲孫湫雖然身負重傷,仍聽得一振,道:“你知道梁王府的宗旨是什麽?”

呂破衣大聲道:“鋤強扶弱,行俠仗義!”

仲孫湫又問:“公子常勸你們要怎樣作人?”

這次元三遷搶著朗聲道,公子常常教誨我們:“常把一心行正道,自然天地不相虧。”

仲孫湫點頭道:“是了,此所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你們將來憑一身本領,自在江湖上有名有姓,都不要忘記這幾句話,便在江湖上撐得起字號,對得起天地,也算得上公襄的子弟!”

他一時心血來潮,說了這些話,卻見元三遷、覃九憂。呂破衣雖相貌堂堂,但都有微憾。元三遷一只左眼,成三白眼,而他正三十余歲,覃九憂已四十來歲,臉目方正,但鼻子中間,突起一個骨節,至於呂破衣,不到三十,印堂卻凹了下去。

仲孫湫看在眼裏,心中微微一悚,想起他自己眉心的毛也糾結一起,因懂相理,知是兇險之兆。這時覃九憂道:“我們若能學得先生十分之一,得公子如此信重,那就心滿意足了。”

仲孫湫微微一笑道:“其實,我也沒什麽,蒙公子錯愛而已。”

元三遷道:“難得的是先生位居高上,卻謙恭待下。”仲孫湫聽這三人如此天真赤誠之語,愁煩頓消,笑道:“我生平得寵思辱,居安思危,念念有如臨敵日,心心常似過橋時,我做事常存此戰戰兢兢,只求作得更好,不問成果,只求報公子重用之恩。”仲孫湫以前在江湖上年少時太搶風頭,以致年輕時作錯了一些事,即教天下不容,到處被人追殺,走投無路,被仇人殺了全家,幸得大俠梁鬥收留他,公子襄更為他報了仇,並使他觸類旁通,引導正拔,以致練成了“正字五劍”,與氣伯泰誓、秦歌衫三人,組成了“正氣歌”三大高手,名動天下,享譽武林,所以仲孫湫只覺自己對梁鬥和公子襄的恩情,是粉身難報的。

元三遷嘆道:“先生教訓得是,一個人只要努力,成功不難,只是如何保有成果,才是絕大的不易……”這時覃九憂忽道:“大師兄他們來了。”

原來覃九憂的耳力特別好,來人腳步極輕,跟落葉飄地沒什麽分別,但仍是教覃九憂第一個聽見,呂破衣奔出喜呼:“大師兄……”仲孫湫臉色驀然一變,叫道:“小心!”

話未說完,已聽到呂破衣大叫一聲,倒飛了回來,三人只見他背心上,有一灘血跡!

砰!呂破衣倒在地上,乓乓乒乒,不知壓碎了多少次瓷片,但他胸膛上的血漬,卻比背上的血漬更大。

元三遷驚呼:“呂師弟,你怎麽了……”覃九憂大喝一聲,單掌護胸,右手拔出腰刀,喝道:“是什麽人!滾出來!”

呂破衣是掠出門口時遇著的,所以門邊必有敵手匿伏,覃九憂換作平時,早沖了出去,但現在顧及仲孫湫安危,便硬生生忍住。

卻聽見無三遷搶呼道:“呂師弟!”原來呂破衣已被一劍穿心而歿。

這時只聽咕嚕咕嚕一陣聲響,一件事物,滾了進來。

仲孫湫叱道:“小心!”他兩次大喝,俱震動了傷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覃九憂忙飛身而起,遠離那事物,卻聽一個聲音,居然圍繞屋子周圍嘻嘻怪笑:“你們連師兄的人頭也不要啦!”

覃九憂定睛一看,不由得發出一聲大呼,原來滾進來的是一顆人頭!

是叔梁訖的頭顱!

公子襄本派叔梁訖和老君奇護送血河派少年衛悲回返黃河,但叔梁訖首級竟然在此,難道……

想到這裏,覃九憂義憤填膺,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揮刀沖了出去,邊大叫道:“惡賊,償我兄弟命來!”

他一面舞著刀花一面闖了出去,沖出門口,刀風驟停,並無交手之聲,卻聽他問了一句:“是你?”聲音又驚又喜,然後就是一聲慘嘶,然後是覃九憂說了半句話:“我未停走……”倏然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