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柄(第4/11頁)

“告發花蕊夫人以蠱蟲控制皇上可以就在眼下,而不管事發之前或事發之後你們都無法馬上將皇上身體內的蠱蟲召回。那麽你覺得皇上會這樣任憑自己心神心意被別人所控嗎?你覺得皇上會等個幾年讓花蕊夫人學會召回蠱蟲的本事再將他身上的蠱蟲解除嗎?不會,肯定不會。所以我又正好打聽到一個可以馬上解除蠱蟲牽控辦法,就是殺死與之關聯的蠱主。這樣沒有了蠱主心意血氣為控,蠱蟲便會蟄伏成繭,然後隨被控者排泄物而出。”

阮薏苡沒有再打寒顫,而是面色凝重,身體凝結,馱架上的各種瓶子再無一個有一點點擺晃。整個身體就像一棵鐵鑄的大樹,從根到葉、從心到皮全是沉重。

“由此看來,現在不能讓花蕊夫人強召蠱蟲回歸,蠱蟲會反噬其身害了她的性命。但如果不讓她召回,皇上知道真相後為了自身安全和家國社稷,肯定會采取措施,那樣也會害了花蕊夫人的性命。這是個進退不是、左右不行的局面,你已經陷在死局中了。不過,你若願意和我交易的話,卻是有了可行的第三條路。”樓鳳山說到這裏停頓一下,他在等阮薏苡做出反應。有了反應才能說明阮薏苡完全理解了自己所說的,也才會知道自己交易的條件是何等的超值。

“你到底想怎樣?”阮薏苡很快就有了反應,她對樓鳳山所說的情況確實無辦法化解,所以只能寄希望於對方給予合理的交易。只要不傷害到花蕊夫人,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很簡單,就是請你離開。離開蜀宮,離開成都,走得越遠越好。而作為交換,我們從此再不提花蕊夫人給皇上下蠱蟲之事。如若違背,讓我最終受你萬種蠱蟲噬心而死。”

“就這樣?就只是這樣?”阮薏苡很意外,樓鳳山的條件竟然真的只有最初時的那一句。而且讓她更想不到的是,樓鳳山為了表示自己對此次交易的誠信,竟然發了一個如此毒的毒誓。因為只有中過蠱的人才真正了解被蠱蟲噬食心肺內腑的痛苦,而樓鳳山是體會過這種痛苦的。

“能否給一個說得通的理由,讓我相信把我趕走不是為了對付我家小姐。”阮薏苡可能覺得自己之前的事情做得不夠周全,所以即便樓鳳山發了毒誓,她依舊想確定更多的信息。

樓鳳山沉吟一下,表情顯得有些艱難。但他糾結半天最終還是說出了一個讓阮薏苡覺得還能相信的理由,一個只有曾經經歷過極度貧窮和困苦才能理解的理由。

“當著明人不說假話,實話告訴你也無妨。那花蕊夫人從現在起生死其實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所以我相信你會保守好秘密,不隨意泄露覺察出的情況。”稍停了下,樓鳳山才接著說,“世間都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不例外。實話告訴你,這芙蓉花品種並非能治馬瘟的木芙蓉。藥性能治馬瘟的木芙蓉哪可能短短時間中找到那麽多?一般一大片中只有一兩株。但是皇上下諭旨要在成都的城裏城外遍種芙蓉花,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可以一夜暴富的大好機會。我們都是不富裕的平常人家出身,從前哪有機會見到皇帝家如此大手筆的錢進錢出。也是一時利欲熏心,我與同來的兩個老仆人商量,大量低價收購這種沒有有用藥性的芙蓉花,然後替代可治馬瘟的木芙蓉在成都到處種植,如此這般從中得到不少將來養老的厚利。但是今天被你覺出了芙蓉花的異常,那麽你只要留在宮裏、留在成都,就會讓我們有掉腦袋的危險。好在你視花蕊夫人遠比我們的腦袋重,所以相信你權衡之後還是會與我做成這筆交易的。”

阮薏苡是個實在的人,也是個果斷的人。她承認自己存在的弱點,也承認自己確實被別人拿住了把柄,所以權衡之後她覺得樓鳳山的交易應該是眼下對自己最為有利的解決辦法。所以她當天晚上就離開了,只簡單給花蕊夫人留了封信,謊說自己是出宮遠行尋奇珍藥材。走時她沒帶馱架,那東西在宮外是會非常招惹人注意的。只背著一個竹筐,裏面放了許多瓶瓶罐罐和記錄了藥方的冊子,手裏還提著一把藥鋤。所以從後門出宮時,守護宮門的侍衛和兵將都以為她是采藥去。而她這個背竹筐提藥鋤的形象,就是後世蠱術傳人所拜的祖師像。

阮薏苡被樓鳳山逼走,她自始至終都無法想象自己是落入到一個設計好的兜子當中。否則她很早之前用囚犯試驗蠱蟲的一些細節怎麽會被別人知道,那是因為人家早就在盡量搜集她的資料和信息,早就有打算利用她做些事情。或者不聲不響中就將她解決,而且不驚動任何人。

阮薏苡應該算是一個藥學奇才,否則也不會成為開創蠱咒一技的鼻祖。但她藥學造詣再高,終究是治不了人心歹意的,更何況那都是些下兜殺人的人。所以她入了兜,並且在別人需要的時候被拿住要害輕易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