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8頁)

如此狂傲!直視天下英雄如土雞瓦狗。

明雪收起短劍,銳利的眼神轉為平淡,許都的手也離開了劍柄。

“在你們明月樓窩裏橫也就罷了,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也敢如此囂狂?”峨眉掌教定瀾師太雖是女子,卻最是疾惡如仇,揚眉怒斥。

一個青帽遮頭玲瓏嬌小的小尼姑神情忐忑地伸出手來,小心地拉了拉定瀾師太的衣袖,卻被她一把拂開。

“來吧!”峨眉掌教大步上前,舉劍一振,高聲邀戰,“讓我看看聞名天下的左大人到底幾斤幾兩!”

“老尼姑,也不掂量掂量,就你這年老色衰的樣,誰有興趣給你看斤兩?”貪狼邪笑著嘲諷,巨大的耳環輕輕搖顫。

“斤兩”在他嘴裏,似乎也被賦予了特別的含義。

劫後余生,卻沒有半分收斂。

左大人轉頭看去,笑得十分溫和:“你要插手我的戰鬥?”

聲音和緩,似過春風。貪狼卻如墜冰窖,遍體生寒,低頭不敢再說。

“您的勇氣,令人稱許。”左大人緩緩抽出長劍,一步步走向峨眉掌教,“我很欣賞您,請您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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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自信,也叫人佩服。”定瀾師太面無表情,一手挽住拂塵,一手拔劍橫於身前。

作為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她自然要讓對方先出手。

左大人並不因對方的態度而著惱,微微一笑,然後長劍起,鋒芒至。

這一劍單占一個“快”字,如露如電,逝者須臾。僅這一劍,在場無不是各路高手,卻沒幾個人自信能夠接得下。

南宮飛凰偏轉過頭,不忍再看。

南宮和卻看得目不轉睛,只嘴裏嘆道:“師太不該讓他先出手的。”

定瀾師太的拂塵驀然綻開,如天女散花,如朝陽初放,千條絲縷,萬道虹光。

右手挽劍,劍勢一動,強絕而暴烈。

赤輪起雲海,峨眉金頂開。劍光耀眼得幾乎要刺瞎看客的眼睛。僅這一劍,定瀾師太就不負宗師之名。

然而勝負在一開始便似乎已經注定。

拂塵的斷絲隨風飄蕩,定瀾師太的劍勢仍在,可已經不能再光芒萬丈了。

左大人的劍尖將將劃過她的咽喉,輕巧而溫柔。

“我這柄劍,叫作明月。”左大人走上前去,扶住定瀾師太搖搖欲墜的身體,在她耳邊輕聲說,“您的勇氣,讓您有資格知道這個名字。”

聲音卻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邊。

他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明雪。

左大人聞名江湖多年,卻從來無人得知他的劍名。

在他動手之前,沒人敢問。在他動手之後,沒人能問。

有人叫它大人劍,有人叫它殺人劍,甚至有人說,這柄劍就叫無名劍。如今他親口道出劍名,誰還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明月樓,明月樓主素明月,明月劍。

他的劍,本就只屬於一個人,然後為這一個人,沾染許多許多可笑的鮮血。

左大人微笑,微笑著揮劍。

他抓著定瀾師太的頭發,提起頭顱,任由她的屍體倒地。

他說他稱許她,他說他欣賞她,然而他割下她的頭顱,毫不猶豫。

峨眉派的隊伍裏,各個憤怒得紅了眼睛。

那個青帽遮頭的嬌小尼姑,哭到失聲。

左大人提頭微笑:“可惜您的愚蠢,更讓人動容。”

他把視線從定瀾師太的頭顱上移開,看向明雪:“聖女大人,你覺得呢?”

“的確愚蠢。”

明雪面無表情地點頭,她左手搭著右手,這樣就無人能得見,她右手手心正慢慢摩挲著一枚墨玉牌。

她知道,左大人已經沒有耐心了。

或許下一個人頭就是她的,或許下下個?

左大人滿意地笑了,一手提頭,一手執劍,掃視著誅月盟的眾人。

“下一個?”

在一劍退許都、一劍殺定瀾之後,這個明月樓兇名最盛的殺神,又笑著開口。

然而滿座衣冠,又有幾人能稱豪傑?

鴉雀無聲。

在場的誅月盟眾,有大派長老,有名門子弟,有江湖英豪,有溫和的、直爽的、暴躁的,有自信的、自負的、自傲的。百千余人,人各不同。唯一相同的一點是,無人應聲。

南宮和看向在場的武林名宿、江湖前輩。無一人擡頭。

他看向武當掌教,沖平道長低眉垂眼,好像睡著了一般。

他看向少林方丈,覺明和尚輕宣佛號,似乎心中正鉆研佛法精義。

於是他知道,或許左大人並沒有說錯,雖然誅月盟聚集了半個武林的高手,但好像真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而他豈不是一個合格的烏合之眾裏的領頭者?但烏合之眾,亦有尊嚴。

南宮和按住青雲劍,上前一步。

在立盟之時,他曾說過,誓滅明月樓。

他曾承諾盟眾,他必臨戰當先。承諾似鐵,也如劍,是承擔,也是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