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金烏堂中

吵架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但這只是南風的想法,一幹上清道人可不這麽認為,紛紛據理力爭,都希望辯得對方啞口無言,自認理虧。

二人到來之前上清眾人已經開始爭吵,因此事情的完整經過二人只能通過眾人的爭吵來拼湊整理,聽了片刻,南風大致縷清了脈絡,燕飛雪當年受到了神秘人物的暗算,等到醒來時已經身在獸人谷的山洞裏,至於怎麽被抓的,是誰抓的,她全無印象。

而在她離開之後,上清道人自她先前居住的別院裏發現了一封她留下的書信,只道自己因故遠行,將上清掌教之位傳給厲風子。

由於厲風子並不是掌教親傳弟子,所以眾人都感覺此事大有蹊蹺,但是經上清眾人驗查,這封書信的確是燕飛雪親筆書寫,加之在書信的旁邊還留下了一直由掌教保管的上清法印,故此眾人只能遵從她的法旨,奉厲風子為新任掌教。

這封書信此時還在厲風子手裏,也出示了出來,但燕飛雪拒不承認這封信是她寫的,只道是有人模仿假造。

厲風子,也就是孔一鳴,此時正在請當年驗查這封書信的紫氣道人出來作證,確定這封書信的真實性。

而燕飛雪等人則攻擊孔一鳴此舉是舍直就曲,有燕飛雪本人在場,就應該以燕飛雪的說法為準。

諸葛嬋娟沖孔一鳴手中的那封書信努了努嘴,南風會意,布起隔音屏障,“燕飛雪當年曾經給過我幾張寫有上清法術的符紙,故此我認得她的筆跡,那封信應該真是她寫的,不過卻是別人左右了她的神識操控她書寫的。”

“誰搞的鬼?”諸葛嬋娟低聲問道。

南風搖了搖頭,“能夠在無形之中拿住燕飛雪的定是神仙無疑,不過具體是誰卻說不好,雲華元君的可能性大,但也不能確定就是她。”

“還不幫她一把。”諸葛嬋娟手指燕飛雪。

“不到時候。”南風說道,以他此時的修為,要殺掉孔一鳴不比碾死一只螞蟻費事,但若是殺掉孔一鳴,事情的真相就永遠石沉大海,此外,若是貿然沖孔一鳴下手,就算燕飛雪重新掌權也難以服眾。

燕飛雪是個急性子,也是個暴脾氣,言辭激烈,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意味,而擁護她的那些異類道人也多有亮出兵刃者。

與燕飛雪相比,孔一鳴反倒顯得異常沉穩,雖然聲音也高,卻不似手下那批紫氣道人一般破口,多數時候都在爭辯事情的真假虛實,擁護他的那些紫氣道人雖然也帶了兵刃,卻沒有一人拔劍出鞘。

“他們到底誰占理兒?”諸葛嬋娟皺眉,此時整個金烏堂喧鬧沸騰,好不嘈雜。

“都占理兒,也都不占理兒,”南風悠然翹腿,“他們此時的爭吵是為了分出對錯,但立場不同,對對錯的理解也不相同。”

“那到底誰才是對的?”諸葛嬋娟追問。

南風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隨口說道,“對錯就像一座山的陰坡和陽坡,站在陰坡的人看到的是山的陰坡,站在陽坡的人看到的是山的陽坡,他們都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正確的山,實則他們看到的只是山的一半,誰都沒錯,誰都不對。”

諸葛嬋娟聞言眉頭再皺,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似這種玄妙的言論,高深的見識,十年前南風是沒有的。

南風又道,“實則對錯還遠不止陰陽對立,還有高下之分,同樣是在陽坡的人,站在山腳和站在山腰的人,眼中所看到的山也不相同,低處看到的是低處的真實,高處看到的是高處的真實,同樣是真實,卻又不相同,你能說哪個是對,哪個是錯嗎?”

諸葛嬋娟緩緩點頭。

南風再道,“所以呀,爭論是最沒必要的,想讓對方接受自己的看法難上加難,對方不但跟你不在一個角度,還可能不在一個高度,吵來吵去,最終還得動手。”

“小漢子現在好高的境界,”諸葛嬋娟笑道,“你現在在這座山的什麽區域?”

“當然是山的最高處。”南風也不謙虛,確切的說是也不虛偽。

“最高處?你好像還差一卷天書沒有參悟。”諸葛嬋娟鄙夷撇嘴。

“我此時的確是在山的最高處,四面八方我全能看到,倘若我參悟了最後的那一卷天書,我就離開這座山啦。”南風笑道。

諸葛嬋娟有點害怕了,南風此時的見識令她感到了驚恐和忐忑,如此超脫的見解,她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己跟不上了。

“你既然不想出手,咱們這便走吧。”諸葛嬋娟伸手握住了南風的手。

“不能走,當年我交由燕飛雪保管的東西還不知現在何處,再說了,我也不是不出手,而是不到時候,”說到此處,南風擡手指向正北香案和西北角落的木幾,“看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