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  劫(第2/7頁)

他這話一點也沒說錯,後面那輛車不知道怎麽樣,這輛車可真擠得滿滿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男女老少都有,掀開車篷一角往裏看,緊挨著車後坐著的,是四名彪形大漢,個個濃眉大眼,一臉絡腮胡,長像粗獷剽悍,看上去怕人,一邊各坐兩個,就好像把門的門神。

沒錯,要真有點事,他四個還真管事,你瞧,他四個的胳膊比人大腿都粗,看樣子壯得一巴掌能打死一條牛犢子,那還不管用?

他四個頭戴“三塊瓦”風帽,近領口的扣子都沒扣,袖子卷著,腰裏紮著一條寬皮帶,腳下是鹿皮靴子,不知道是幹什麽的?總之看上去怕人。

可不是麽?挨在他四個身邊坐的那兩個衣著講究,模樣兒像富商的老頭兒,就一個勁兒拼命往這邊擠,生似怕碰著他四個。

兩個老頭兒懷裏各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行囊,摟得緊緊地,生似怕人奪了去。

再往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緊靠著車前坐的卻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兒。

她,穿一身細布襖褲,一塊紗布包著頭,裝束打扮很平常,但不平常的是她的人。

瞧,她約摸廿多歲,有點瘦,但瘦不露骨,那纖小的身軀,隱隱透射著一種常人所沒有的高華氣度,超人的氣質,那雙修長、白暫,十指尖尖的玉手,抱著一個小包袱,小包袱放在她緊並著的兩腿上,絕不像那兩個老頭兒抱得那麽緊。

再看她的嬌靨,那張嬌靨,吹彈欲破,雖然有點白,但那可能由於勞累,雖然有點憔悴,但那也掩不住她那絕世的風華,她清麗如仙,美絕塵寰,那排長長睫毛下的一雙清澈、深邃的美目裏,隱藏著無限的智慧。

任何人看她一眼,在驚為天人之余,目光會馬上收回去,因為你會覺得她聖潔高貴,目光不敢有絲毫隨便。

她要是看你一眼,你會覺得她那雙目光像兩把利刃,能透視你的肺腑,你整個的人。

她是這麽個人兒,配上她那身樸實無華的裝束,你更會覺得她像一株雪裏寒梅,跟這些人坐在一起,尤其是跟那四個彪形大漢,你會覺得很不調和,油然而生憐惜之感,怕汗珠兒熏了她,也怕車裏的一切沾辱了她。

她微閉著一雙美目,像在假寐,四個彪形大漢之中,有兩個瞅那兩個老頭懷裏的行囊,有兩個目光放肆地一直逗留在她臉上,可是她茫然無覺,清麗的嬌靨上,籠罩著一絲絲寒霜般冰冷。

車裏,沒人說話,很靜。

而車外那兩個趕車的漢子的話聲,卻清晰地傳進了車裏,還用說麽,聽他倆的就夠了。

聽!

“咦!老王,你瞧,我說今兒個邪門兒裏透著玄吧,可一點不假,半天空裏那只鴿兒,怎麽老在咱們頭上盤旋呀……”

隨聽一個說道:“去你的吧,睜大眼睛瞧清楚了,那是鴿子麽,那是雕,老雕,你沒見過麽?”

“咦,真的,這只雕怎麽會是白的,怪了,我長這麽大走南闖北,什麽都見過,可就沒見過白雕……”

那大姑娘猛然睜開了一雙美目,美目中閃漾著一種令人難懂的異采,她是像在想什麽,突然,轉眼望向四名彪形大漢,怪了,一直虎視的四名彪形大漢,這時候臉上的神色洋溢著一片不安,還有一絲絲驚駭。

深深的一眼之後,她收回了目光,目光是收了回來,可是,她輕皺黛眉,又像在思索什麽。

車外的話聲又傳了進來。

“嘿!娘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我沒有弓箭,要不然哪,就學那唐朝的廖禮,一箭把它射下來帶回去養著玩兒……”

“別他XX的吹了,就是有弓有箭,你會使麽?”

吹牛的那個笑了,是窘迫的幹笑。

但是剛笑沒幾聲,那笑聲突斂住了,隨即換上了詫異而帶著詛咒意味的話聲:“這是他XX的哪個缺德鬼幹的,在大路上堆這麽一大堆石頭,想幹什麽呀,讓人翻車好看笑話,咦,瞧!那堆石頭尖上還插著一根……一根鳥毛……還是白的……”

“娘的,準是哪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堆的,沒法子,停下車去搬吧,娘的,就別讓我碰上……”

車停了,大姑娘的美目睜得更大了,顯見地,她那雙黛眉也皺得更深了。

再看那四個個彪形大漢,臉上的神色更見不安,驚駭之色也越見濃厚。

車頭,車轅上那個中年漢子跳了下來,勒好韁,插好鞭,就要去搬石頭,後面那輛車上傳了話聲:“喂!前面的,怎麽回事,幹什麽停車呀?”

那姓趙漢子沒好氣地道:“問個鳥,想知道就爬過來瞧瞧!”

嘴裏說著,他轉身就要去踢那堆石頭,只聽一個清朗話聲由路旁那一大片高粱地裏傳來了出來:“踢不得,誰敢動那堆石頭,誰就馬上躺在那堆石頭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