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殺手漩渦 第二回 看他樓起,看他樓塌了(第3/3頁)

所以他毫不猶豫,馬上出發。

救人如救火。

急。

現在,能沖鋒、破陣、決勝於敵前的,就只有他,別的人,要不是出事,要不是負傷,不然就是不便出面、不能出生手。

可是他又是遲了一步。

——這是他近期第三次‘遲了一步。’

第一次已造成父弟慘死大恨。

第二次是“戰友”韋拂柳幾乎全家罹難。

第三次是“樵虎亭”這一回。

對方殺盡客棧、酒簾裏的人,然後以強烈的屍味、糞便臭味,以及形像核突可怖的死屍,來懾住和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後,在屋內地下、檻上,均布下埋伏、暗算,而殺手也裝成死屍,倏然狙襲,圖一擊將之格殺!

那是要他身陷迷陣。

——那頭“牛”更是“疑陣”中“殺著”!

“馬臉殺手”沈淒旋本來算定了,一向孤傲的方邪真既然常與東方老板夫婦“密議”、“相聚”,一定有過人的交情,而今,這些人死得極慘,死前受過極大的折磨,死得這般難堪,有的人還未死絕,仍在死亡的邊緣掙紮呻吟,方邪真乍見,必為之傷情,為之怵目,為之驚心,為之怖然。

他就搶在這一刹間向方邪真擊出狠命的攻襲——而且還不是一擊,而是早已布署好,一重又一重的埋伏,連退路都早布好機關,就等方邪真人彀。

更重要的是:連“牛頭殺手”袁煎炸都趕來助陣,沈淒旋以為自己一定能得手、能成事。

他甚至已可預見砍下了方邪真的人頭,拋到江上去任水漂流、載浮載沉之景象。

可是,他不知道方邪真的可怕之處,是在於他遇事時的鎮定、遇危時的反應、遇險時的手段。

他從給倒吊著的臉上有兩顆大痣商戶過客眼中,發現身後有襲,而“樵虎亭”內無辜者的慘死,更激起他的悲憤與鬥志。

他立即反挫。

反擊。

他的反攻瓦解了敵人的布置:他殺了沈淒旋,替“樵虎亭”的犧牲者報了仇,也重創了袁煎炸,之後,他回到驛站內,一一替未死而在等死的人了結生命,放走了那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羊姓商人,然後,一把火燒光了“樵虎亭”。

對著沖天的火光,這時候的方邪真,才流露了傷感。

他在淚眼中看火光。

火光有淚。

火中有血。

——也不知這時候的他想起什麽?

只知道,蒼穹邊上那朵白雲,已愈來愈肥大、積厚,許是火勢蒸發了更多水氣聚積到天上又加重了朵雲的厚重吧?那朵肥雲,已舒展不開來,只漸漸移師到天中、白衣的他的頭上去了。

而他,正要從“樵虎亭”,步行到“白發溪”渡頭,擺棹渡嫩江。

原因無他,以前的他,每一次教書回家,每一回跟老爹及弟弟出城暢遊回來,都會先經“樵虎亭”,停上一停,歇上一歇,吃一頓、喝一盅,由得老父跟東方老板聊聊天、說說地,然後,一家三口,放棹渡江,在江上舟中,仰看蒼天白雲變幻,細聆水中魚蝦遊嬉,盡享天倫之樂家庭溫馨,對當時的方邪真而言,已可謂“夫復何求”了。

可惜,方父被殺。

方靈也死了。

方邪真決定重出江湖。

他以前就因欲在江湖上成一番大功業,結果,招惹一身麻煩,滿身官非,隱遁洛陽,得“洛陽王”一力保護,這才不致卷入煩惱中,不料,因為抱不平,救池家公子出了手,從此又墮武林灰劫中。

他既已在劫中,他就應劫而生,面對劫數,紅塵成劫劫成灰,他也要盡力為心頭大願,為天下蒼生渡劫、被劫。

只不過,每當他經過“樵虎堆”他總得不由自主的,去一趟“白發溪”渡頭,放舟渡過嫩江,遙望故居法門寺那一帶,然後才歸“蘭亭”。

這已成了他的習慣。

——在舟上緬懷、追思,已成了他孤寂生命中一條必經也常經之路。

然而他卻不知道:

她在等他。

在他的人生必經之路上。

的確,她仍在等他。

——以一場非常蝴蝶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