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你來我往計叠出
風雪漸大,鶴老一馬當先,沖出林外,闖入雪中,奔向狄軍。
綠林好漢,江湖豪俠雖未受訓練,卻是呼喝叫囂,別有一番氣勢。
兩軍相距,百步距離,一馬沖刺即至。
馬入陣中,便是短兵相接。
平原上隊仗驟然遇襲,似是鳥獸受驚,紛亂向後。
江湖人,原就是刀尖舔血,善於以勢壓人。
借突襲之勢,鬼見愁高歌猛進,黃恩軍一退再退。
鶴老一眾長驅直入。那黃恩卻似無能至極,被沖得人仰馬翻,就連軍中帥旗,也隨是風而傾。
鶴老揚鞭一指,“兄弟們,隨老夫斬將奪旗!”
馬蹄濺雪,血透雪過,遍染殷紅。
從林中望,能見大雪紛飛,兩軍混戰之處,籠在雪後,朦朧不清。
呂烽未隨鶴老爭先,而是護在花袍等人身側,此時聽聞廝殺聲響,亦是按耐不住。拎起長槍,在車邊來回走動,不時擡頭張望戰況。
姜杉手裏舉著煙杆,緩緩吸了一口,“我倒是見過家犬入睡之前,要在犬舍周圍踩地。你這是什麽時候得了狼犬習性?”
呂烽聞言,停下腳步,卻還是搓著雙手,“眼看有仗打,我這不是手癢嘛。”
花袍眯起雙眼,緩緩吐出煙圈,那雙眼在煙後迷蒙,“我可不會攔著你去送死。”
呂烽聞言一愣,轉頭望向戰局。
飛雪之中,鶴老左劈右砍,豪俠跟他身後所向披靡,眼看黃恩軍旗就在眼前。
這種時候,花袍何出此言?難道還有蹊蹺?只是,破綻何在?
姜杉放下煙杆,飲了口酒,“你讀過的兵書,怕不是都留在了‘文曲閣’裏?”
呂烽看了眼紅袍兒。
紅袍兒笑而不語。
他又去看章昭平。
書呆舉起書簡,遮住臉面。
呂烽皺緊眉頭,再看軍陣,觀望一陣,脫口而出,“不對!黃恩軍人數不對!”
“哦?”姜杉勾唇一笑,“蠢驢開竅了?”
呂烽輕聲一哼,“若說陰謀詭計,我確實不如你,可行軍布陣,我可不輸。”說罷,他便拎起長槍,就要去找林中指揮,“得把這個消息告訴剩余的人,不然只怕鶴老遇險。”
花袍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去也無用,他們這些老人家,又怎麽會相信我們?”
呂烽皺了皺眉,“我得去,不能眼睜睜看著,見死不救。”
花袍也不阻攔,呂烽轉身便走。
他穿林而過,尋到鬼見愁留守副將。
那人坐於馬上,披盔戴甲,似是四十左右。此刻,他也正望向林外血戰,嘴角上翹,面上隱隱露出得色。
“前輩。”呂烽拱手說道。
那將瞥了呂烽一眼,不耐說道:“何事?”
呂烽並不著惱,恭敬說道:“請前輩立刻喚回鶴老,黃恩軍只怕有詐。”
“喚回鶴老?啊?”那人瞪了呂烽一眼,特意拉高音調,“此時真是士氣如虹,怎麽能夠鳴金收兵?那些朝廷爪牙,被我等打得滿地找牙!正是兒郎們建功立業之時,你莫要擾亂軍心!”
呂烽急道:“可是前輩……”
“嗆!”那人拔刀出鞘,刀尖指住呂烽額頭,“你再聒噪,立斬不赦!”
呂烽沉下眉頭。
行回自家車馬,正見到姜杉斜靠車上,一口旱煙,一口美酒,好不逍遙。
呂烽將長槍往車上一靠,皺眉無言。
姜杉挑了挑眉,“呦,看看這是哪來的喪家犬?臉兒拉得老長。”
山師陰與章昭平開懷大笑。
呂烽被笑得頭暴青筋,硬是不發一言。
“古人雲,‘來而不可失者時也,蹈而不可失者機也。’”姜杉收住笑意,雙眼望著林外刀光,幽幽說道:“領兵沖陣你之長也,但需知所謂‘計’,無外乎時機而已。”
呂烽皺眉看向花袍。
“烏合之眾,也敢自稱一軍。”花袍慵懶飲酒,“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
林外雪中,鶴老殺破敵陣,沖至軍旗面前。
卻見軍旗之下有一圓凳,凳上坐有一人。
旗抗肩上,獵獵作響。
手握單刀,雪附刀鞘。
竟是黃恩!
鶴老已是收勢不住,他也未曾想要駐馬。
人借馬勢,鶴老挺起長刀。
奔雷馬蹄,霍霍刀光。
刀起,似要將黃恩一刀兩斷!
飛馬迎面,黃恩稍稍仰起頭來,露出冰寒笑意,按刀手掌驟然捏緊。
鞘中刀出!鞘上雪落!
人馬交錯一瞬!
戰馬盡失前蹄,長嘶悲鳴。
胯下戰馬被黃恩一刀斬去前蹄,鶴老立即棄馬,翻身落地,“好功夫。”
黃恩甩去刀上血漬,“您老也是老當益壯。”
軍旗隨風傾覆,落於雪中。
鶴老刀尖點地,黃恩持刀而立,兩人立於飛雪,沉默無言。
隨後騎將,從兩人身側卷雪而過。
鶴老淡淡說道:“軍旗斬落,你又被困軍中,已是回天乏術。不如投降,老夫必向大王替你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