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回株樹鋪余八折狂徒 冷泉島鏡清創異教(第2/4頁)

我怎麽不聽得江湖上人聽過這名字?”余八叔道:“李成化不是在江湖上混的人,江湖上人怎得知道?非是我余八叔說句誇口的話,凡是在江湖上出了名的人,本領就大也有限。真有大本領的人物,決不會在江湖上有聲名。李成化是山東玄帝觀的一個老道,他的本領,不但我等不是對手,並不能窺測高深到了什麽地方。”劉金萬問道:“李成化既沒有世俗的聲名,你如何知道他有那們大的本領呢?你曾會過他麽?”

余八叔點頭道,“我自然是會過他,才得知道。說到會李成化的事,倒是非常有趣。今天的酒,喝的很痛快,不妨拿來做談助。於今說起來,已在十年前了。那年我師傅因山東遭早荒,特地辦了些糧食,帶我到山東去放賑。我師傅表面上是一個遊方和尚,到處化緣充饑,實在無一年不放幾回賑。不過他老人家放賑是暗的,從來沒人知道罷了。”劉金萬問道:“暗中放賑,是乘人家不知道的時候,悄悄的將餞米送到人家裏嗎?”余八叔搖頭道:“不是這般的。暗中送錢米給人家的事,我師傅雖有做過,但是因為這種舉動,究竟太驚世駭俗了。每每弄得一地方的人,都相驚是狐仙幫助人。也有說是出了義盜,劫富濟貧的,反害得那地方的官府,派捕探查訪,四處騷擾。我師傅才知道那辦法不妥,改了由本地的大叢林或大寺觀出面,托名某施主放賑結緣,我師傅自己不出名,所以外邊無人知道。那年到山東濰縣,托祟福寺的道因方丈放賑。我和師傅都住在崇福寺裏,寺裏有八九十個和尚。一切放賑的事務,都由那些和尚經手。我師傅本來靜坐的時候居多,我那時也無事可做。雖居師傅規定了我每日得練若幹時的武藝,只因在崇福寺的和尚太多,而來寺裏領賑的災民,又從早至晚,絡繹不絕,白天簡直沒有地方給我練武藝。只好趁夜間明月之下,獨自到寺外樹林中練習。練了一會,正擇一塊白石坐下來休息,碰風吹來,忽覺有一種如響箭破空的聲音,送入耳裏。細聽那聲音,仿佛就在林外不遠。雖一時辨不出那聲音從什麽東西發出來的,然細心體會,覺得是有人在高處舞弄很長大的兵器一般。心想:這就奇了,難道在這深夜之中,除了我之外,還有趁明月練武藝的人嗎?這種奇怪的聲音,既送入了我耳裏,不由我不查出一個究竟來。遂起身步出林外,跟著聲音找去,才知道這聲音並不在近處。借著月色朝發聲的方向看去,只見東南方一座小山之上,有一所廟宇形象的房屋,周圍都是青蔥樹木。

那奇怪的聲音,還一陣一陣的從那房屋裏面發出來,我一時興起,也不問那房屋是何人居住的,提起精神來,一口氣跑上了那小山。走近房屋的大門一看,原來果是一所廟宇。大門上懸掛著白石黑字的大匾額,乃是玄帝觀三個大字。大門緊閉,從門縫裏向內張望,不見有燈火。再聽那聲音也沒有了,卻聽得觀裏有十分細碎的腳步聲。那種腳步之聲,無論什麽人聽了也得詫異。因為平常人的腳步聲,決沒有輕細到那般模樣的。從門縫裏張望不出什麽形跡,只得聳身上了牌樓。

喜得我不敢魯莽,輕輕的伏在槽邊向現裏一看,只嚇得我險些兒叫出哎呀來了。這夜的月色,本來分外光明,照著神殿前面一方縱橫四五丈的石坪。石坪之中,有一個道人,正在練拳。你說:

那道人的身體有多少高大?”

劉金萬聽到這裏,忽見余八叔問他,即隨口答道:“有七八尺高嗎?”余八叔搖頭笑道:

“還不到一尺高。但是雖小得和初出世的小孩一樣,頷下卻有一部胡須,神氣也象是很蒼老的,小小的一件玄色道袍,兩袖和下擺都用繩紮縛起來。明月之下,可以看得非常仔細。我當時料想這必是一個妖怪,那裏敢高聲出氣呢?兩眼不轉睛的,看他所練的是什麽拳?看不到幾下,便看出這妖怪的拳法,神妙驚人。約莫練過十多手,更顯得奇怪了。那妖怪的身已不似初見時那般小了,約有一尺五六寸高,道袍也跟著長大了些。又看了十多手,那身體又長大幾寸了。越練越長大,一會兒就與尋常人的身體無異了。他還不停歇,身體也不住的放大。轉跟之間,已高到一丈以外,真是頭如巴鬥,腰大十圍。我的膽量,自信也非甚小,然看了這種怪物,不由我不害怕。

只是又舍不得不看,就此走開,心裏唯恐被這怪物察覺。暗想:他萬一知道有我在這裏偷窺,存心與我為難起來,我自問決敵不過他。不料事有湊巧,伏在我身下的瓦,忽然被壓破了一片,咯喳響了一聲。有這一聲響,不好了,怪物登時停了拳,舉頭向房上望來。幸虧他望的不是我伏的這方。我趁這機會,抽身便跑,連頭也不敢回的逃下了小山。聽背後沒有追趕的聲音,方敢回頭望山上,沒有動靜,回到祟福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