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誅妖人邑宰受奇辱 打衙役白晝顯陰魂(第2/3頁)

縣官說道:“你死了既有這樣的陰靈,就應當知道社壇是國家正神所居之地。正神是受了敕封的,所以能享受朝廷官吏的拜祭。你有何德何功,死後配葬社壇,每年坐受父母之祭。你要知道,本縣在瀏陽,年歲是有限的,一遇遷調,便得離開。社壇又不是本縣私家的土地,本縣只須說一句話,有什麽不可以答應。無如法不可馳、禮不可廢。若本縣但顧目前,隨自答應了你,則僭竊的罪,不在你而在本縣了。昨日的含糊答應,原是從權的舉動,你不能拿著做張本。”這衙役鼻孔裏笑了一聲道:“昨日既可從權,今日又何不可以從權?社壇雖是國家正神所居之地,然社神在那裏,那裏便是社壇。既葬了我,那裏就不是社壇了。你也要知道,我趙如海此時來跟你講道理,已是十二成的拿你當一個人看待了,你休得再發糊塗,想與我為難作對。若弄發了我的性子,那時後悔便已來不及了。你曾聽說我趙如海在生時,是肯和人講道理的麽?”縣官見這衙役說話的神氣十足,簡直要翻臉的樣子,不由得心裏也是害怕,暗想,知縣的印信,是朝廷頒發的重寶。有許多人說過,倚賴皇家的威福,印信每可以辟邪。這趙如海的陰魂如此放肆,我何不敢出印信來鎮壓他一年,看是怎樣?或者就是一顆印信能將他壓退,也未可知。邊想邊自覺有理,遂親自起身從印架上取印箱來。

這衙役望著笑嘻嘻的說道:“你打算拿這塊豆腐幹出來嚇我麽?哈哈,你真不知自量。你以為芝麻般大小的一個縣官印信也可以辟鬼麽?”這縣官聽了這幾句話,心裏又覺得有些慚愧似的,不因不由的雙手捧著印箱躊躇起來。忽然一轉念道:我不要上他的當,安知不是他怕我取出印來壓他,有意是這般說了阻擋我的呢?不管他到底怕也不怕,且試他一下再作計較。有這一轉念,也不回答,竟將那顆四方銅印取在手中,誠心默禱了一番。正待舉起來,對準衙役的腦門磕下去。

想不到這衙役的手法真快,只一伸臂膊,印信就被他奪下去了。縣官雙手空空,倒弄得不知要如何才好。只見這衙役將印信撫弄著,笑道:“好法寶確是一件好法寶,不過你看錯了人,用錯時候了。不用說你芝麻般大小的縣官,這塊豆腐幹嚇不倒我。就是你們皇帝的玉璽,我的眼裏看了,也和路旁的石頭一樣,拾起來打狗是用得著的。這東西待我說出一個用處給你聽聽,也可以增長你一些兒見識。最怕你這塊豆腐幹的,只有道行不甚高超的狐狸精。你若以後遇了有人被狐狸精纏病的時候,你就不妨依照剛才的樣子,取出這塊豆腐幹,自告奮勇到病家去,只須在病人腦門上輕輕這們兩三下,狐狸精就自然嚇退了不敢再來,你治好人家的病,人家多少總得酬謝你一番。”縣官面色都氣得變青了,卻是想不出制伏他的方法。

大凡生性倔強的人,越是嘔氣的厲害,便越是認真的厲害,有時連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了。

這縣官心想,我身為一縣之主,今自無端坐在大堂上,受鬼魅如此侮辱,我的尊嚴何在?朝廷威信何在?與其是這般受鬼腕的侮辱,倒不如死了的幹凈。何況這鬼魅雖兇狠,並不見得能制我的死命呢?我何必怕他。於是將心一橫,提起驚堂木就公案上猛力一拍,喝道:“什麽厲鬼,敢在公堂之上奪朝廷的印信。”喝時左右皂隸厲聲說道:“替我捆起來!”

兩旁皂隸一聲吆喝,七八個同時擁上來,想把這衙役捆起。這衙役平時雖也是一個很壯健的漢子,但他並不會把勢,有時和同事的衙差相打得玩耍,他被人家打跌倒的時候居多,只見他仰天打了一個哈哈,一個腳尖著地,兩手平張開來,就地幾個盤旋一轉。只聽得七八個人接連不斷的口叫哎喚,一個個都來不及似的倒退,退了幾步都站住望著這衙發怔。這衙役還盤旋不止。原來一手綰住印綬,那顆四方銅印,就如流星一樣,跟著盤旋。擁上前的皂隸,不提防他有此一著,每人的額頭鬢角,都被印信磕起了幾個酒杯大小的血包,只痛得頭昏眼花,那裏敢再上去挨打呢。

怔怔的看著這衙役越轉越塊,如風車一般的呼呼風響,越快便風聲越大,公案上的桌幃,以及地下的灰塵,都被風刮得飛舞不止。

縣官兩眼目不轉睛的望著衙役,頃刻就覺得頭昏起來,並且心裏非常難過,仿佛天旋地轉,立腳不牢的樣子。公堂上立著的三班六房,沒一個不口叫頭昏。大家也顧不得有縣官坐在上面,都口稱:求趙法官停了罷,我們實在頭昏得受不住了。縣官到這時也覺得非教他停住,心裏太難過了。也就喊道:“本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