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神僧有神行鐘名鼻涕 惡鬼作惡事杠折龍頭(第2/3頁)

次日早起,特地走到東邊廊廡下看那銅鐘。果見向外邊的這一方,有一條尺來長,三寸來寬的地方。不過銅質好象磁器上面的采釉一般,透著淡綠色。用手摸去,其堅硬與銅無異。不由得不心裏嘆服無垢和尚的法力高妙。正在撫摸賞玩的時候,無垢和尚反操著兩手,從容緩步的從佛殿上走了下來。孫癩子迎著稱贊道:“果然好法力。有了這口鐘在瀏陽,也可以跟著這口鐘傳到後世若幹年去了。我料這鐘必沒有名字,讓我替它取個名字,就叫鼻涕鐘好麽?”無垢和尚笑道:

“有何不好?不過鼻涕這東西太臟了,此後不能懸掛在佛殿上使用。”孫癩子道:“正要它不能懸在佛殿上使用,方可望它留傳久遠。若是朝夕撞打的鐘,至多不過百年,便成為廢物了。”

當時虧了孫癩子替這鐘取了這個名字,漸漸傳揚開了。至今這鐘還在瀏陽,不過土音叫變了,鼻涕鐘叫成了鼻搭鐘。這話後文自有交代,於今且不說他。

卻說孫癩子這日辭別了無垢和尚,帶了酒葫蘆,欣然出了紅蓮寺,回到瀏陽縣城。就聽得街上的人說:趙如海果在昨夜月光之下,按照那砍頭的法子殺去。說也奇怪,劊子手等到冷水澆上趙如海頭頂的時候,一刀對準趙如海地上的影子斫下,趙如海的頭顱,竟應手落地,略動了一動,就嗚呼死了。趙如海老婆到殺場痛哭祭奠,預備了棺木收屍,要扛到社壇去埋葬。縣太爺忽然翻臉不答應了,說社壇是社神受祭祀的所在,豈可安葬這種惡人?勒令趙如海老婆打回家自去擇地掩埋。趙如海老婆不敢違抗,只好淚眼娑娑的教扛柩的夫役,暫且遵示扛回家去。

這們一來,趙如海又作怪了。一口棺材連同一個死屍,重量至多也不過五六百斤。平常五六百斤的棺木,八個人扛起來,很輕快的走動。這次趙如海的棺木,八個人那裏能移動分毫呢。加成一十六個人,龍頭杠都扛得喳喇一聲斷了,棺木還是不曾移動半分。一般夫役和在旁看的人都說:這定是趙如海顯靈,非去社壇裏安葬,就不肯去。於是公推地方紳士去見縣太爺稟明情形,求縣太爺恩許。縣太爺赫然大怒道:“這種妖人,生時有妖術可以作案。本縣為要保全地方,不得不處處從權優容。此刻既將他明正典刑了,幽明異路,還怕他做什麽。你們身為地方紳士,為何不明事理到這一步。光天化日之下,聲有鬼魅能壓著棺木,合夫役扛擡不動的道理嗎?這分明是趙如海的老婆,想遵從她丈夫的遺囑,故意買通夫役,教他們當眾是這般做作的。這種情形,實是目無法紀!可惡,可惡!本縣且派衙役跟隨你們前去,傳本縣的諭,曉喻趙如海的老婆和眾夫役,趕快扛回家去擇地安葬。若是再敢如此刁頑,本縣不但要重辦他們,並且立時要把趙如海的棺木焚化揚灰,以為此後的妖人鑒戒。”幾個紳士碰了這們大的一個釘子,誰還敢開口多說半句呢?縣太爺登時傳了四個精幹的衙役上來,親口吩咐了一番話,一個個雄赳赳的跟隨眾紳士到殺場上來。

趙如海的老婆正在棺木旁邊等候紳士的回信。四個衙役也不等紳士開口,走上去舉手在棺蓋上拍了幾下,對趙如海老婆喝問道:“還不扛回去掩埋,只管停在此地幹什麽?哦!你因你丈夫的屍還沒有臭爛還不曾生蛆麽?這們大的熱天,不趕緊扛回去掩埋,你以難道要在這殺場裏賴死不成?”趙如海的老婆哭道:“請諸位副爺問他們扛柩的人,這一點兒大的棺材,用一十六名扛夫來杠,還扛不動半分,所以托各位街鄰去向太爺求情。”衙役截住話頭,問道:“什麽呢?一十六名夫杠不動嗎?”說時,掉過頭望著那些扛夫,說道:“你們是扛不動嗎?”扛夫齊聲說道:

“實在是和生了根的一樣,休說扛不起肩,就想移動一分、半寸也不行。”衙役橫眉鼓眼的望著眾扛夫下死勁呸了口,罵道:“放你媽的臭狗屁!你們這些東西,也敢在老子面前搗鬼嗎?你們老實說,每名受了趙家多少錢,敢是這般約齊了口腔搗鬼?”這一罵只罵得那些扛夫抵著頭說冤枉。趙如海老婆也連忙分辯道:“副爺這話真是冤枉。”

衙役那容他們分說,一疊連聲的喝問扛夫道:“你們扛走不扛走,快說?不扛,老子也不勉強你。”扛夫苦著臉,答道:“我們都是執事行裏的扛夫,平日靠扛喪吃飯的,能扛走還要等待副爺們來催逼嗎?請副爺看,這裏不是連龍頭扛都扛斷了,還是不曾扛動的嗎?”

衙役瞅也不向龍頭杠瞅一眼,就揚起面孔說道:“好,看你們搗鬼搗得過老子!”接著,又對趙如海老婆道:“我老實說句話給你聽罷,太爺吩咐了,限你在一個時辰以內將棺木扛回去,若過了一個時辰還沒有扛去,便不許人扛了,拼著幾擔柴幾斤油,就在這裏將你丈夫化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