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絕永患街頭埋鬼物 起深驚橋下見幽靈(第2/3頁)

藍辛石掩埋停當了,便向旁邊的人說道:“本來應該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到這裏來掩埋,無奈我沒有時候等待。你們今日適逢其會看見了,就得借你們的口傳出幾句話去,這地底埋的是四個惡鬼,以後有誰觸動了這上面的土,誰就得被這惡鬼纏擾,輕則送丁自己個人性命,重則鬧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確不是一件當耍的事。”那些人聽了這話,都不由得毛骨竦然。藍法師的聲名,從這番以後,不多時就傳遍了周圍數百裏地面。湖南人本極迷信,凡是藍法師吩咐的話,誰也不敢故意違犯。至今藍法師在新寧、寶慶一帶的奇情怪事甚多,如一棵樹,一塊石頭,只要故老相傳藍法師曾吩咐不許人動,即父誡其子,兄勉其弟,永遠沒人敢動。間有冒失鬼或不知道忌諱的人,偶然在藍法師吩咐不許動的東西上面動了一下,無不當面見效。或即時倒地不省人事,或歸家便頭痛發熱,並有鬼物憑附在病人身上,胡說亂道。但是這都是後話,趁這時表過不提。

且說藍辛石當下吩咐了看的人,仍提了鐵鍬回劉家來,到劉家已是黃昏向後了。柳遲的姨父母感念藍辛石出力救了自家女兒性命,特地辦盛筵款待。藍辛石在席上向柳遲的姨父說道:“這回你家小姐的病,雖經我治好了,然除了這種病,不久那種病又要來糾纏的。若但求治標,不僅不勝其煩,且恐怕有治不了的時候。”柳遲的姨父問道:“治標固是不好,但是治本須怎生治法呢?”藍辛石笑道:“說起來很奇怪,或者你府上的人聽了也不相信。你小姐近來不是正在商議許配人麽?”柳遲的姨衛聽了,隨望丁柳遲一眼,點頭說道:“我和內人雖有替小女議親的意思,然現在還只商議商議,並不曾說妥當。”藍辛石也點頭管道:“我也知道還只商議。就因為還在商議,才有可救藥,若已經說妥當了,只怕你小姐的病,尚不止此呢。我勸你快把這一段婿姻的念頭打消,另擇高門,便是治本的方法。說時,用手指著柳遲說道:“我曾聽得我師傅說,他的夙根極深,然夙孽也跟著極重。這番在府上騷擾的五鬼,便是他的孽障,暫時決躲避不了的。”

柳遲的姨父雖不十分相信這些夙根夙孽的話,只是既聽說自己女兒的奇病,是由於許配柳遲發生的,當然把這種念頭打消。柳遲在未動身來新寧的時候,就占了一卦,知道自己婚姻不在此地,且相差成親的年數還遠,因此聽了並不在意。

藍辛石這夜在席上被主人敬了多少杯酒,已喝得有八九成醉意了。天色也己過了二更,此時正是四月間初夏天氣,夜間的月光甚好。劉家原挽留藍辛石休息一夜,次日才回苗峒去的。藍辛石不肯在漢人家歇宿,定要乘著酒興,踏月回家,荊家的主人只得謝了他,和柳遲同送出來。柳遲有些依依不舍的說道:“我們在這時別後,不知又須甚麽時候,才得見面。”藍辛石回身笑道:“這有何難,我們不久便又有見面的時候。”柳遲心裏想問究在何時,應在何處?只是還沒問出來,偶然一眼向前面橋上望去,忽見一個黑影,伏在橋那邊石柱之下。柳遲生成的一雙明察秋毫的眼,沒有能在他眼前逃得過去的形影。當時既發見橋柱下的黑影,便停了那話不問,悄悄的指著那橋柱,對藍辛石把所見的情形說了,藍辛石胡亂向橋上看了看,搖頭說道:“月光底下看不分明,有我在這裏,有甚麽東西敢來這橋上伏著。我就得經過橋上走過去,你們在此等著,看有甚麽沒有?”說罷,一路趔趔趄趄的走向橋上去了。直走過橋那邊。回頭大笑道:“可瞧著了甚麽嗎?”覓劉柳二人都轉身進去了,才徑向歸家的這條路上,高一步,低一步,一偏一倒的走。

這時雖是初夏的天氣,然深宵半夜,又在山野之間,一陣陣冷風吹來,仍不免吹得肌膚起粟。

藍辛石初從劉家出來的時候,因酒喝的多了。有些發熱,將胸前的衣服解開,袒出胸膛來。走了一會,被幾陣冷風,吹的覺得有些寒侵肌肉,其得仍將胸前的衣服理好,酒意也被吹醒了幾成。

他是醉後的人,又在這種清涼的深夜,獨自行走叢山曠野之中,心境自不期然而然的覺著淒楚,無端的要發生許多感喟。藍辛石身抱奇能絕藝,並擅文才,這種能為的人,在漢人當中,尚千萬人難得一個,何況是在苗族裏面呢?然藍辛石盡管有這般奇能絕藝,終日只在苗峒中,仗著一己能為,替同族人除害,如毒蛇猛獸、野魅山魈等類傷人的惡物,不遇在他手裏則已,一落到他手裏,便休想能脫逃出去。和他同族的苗人,都能享受他的利益,而他卻絲毫沒有騰達得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