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踞內室邪鬼為祟 設神壇法師捉妖(第2/3頁)

有錢的人家,凡事皆能咄嗟立辦。柳遲的姨父照樣一聲吩咐下去,不須一刻工夫,就辦齊備了。

藍辛石又要了一大碗清水,雙手捧著,吩咐柳遲:“不許人向他問話。從容移步到神龕前面(湘俗:每家正廳上必設神龕,或供天、地、君、親、師,目之五祀;或供財神;或供魁星以及其他神像),背向神龕,盤膝往地下拜墊上一坐,雙手捧水齊眉,兩眼合著,好像默禱甚麽似的,嘴唇微微的開合。

如此好一會,才張眼立起身,徑走到搭的壇上,當中放下那大碗清水,擄起長袍,從腰間解下一個搭聯袋來(用青布或藍布縫制,兩端有袋,袋口居中,店家多用之以收帳,以便搭肩上行走,故名搭聯袋。湖南之法師道士,行教時多用此種袋)。袋裏似乎裝了許多物件,鼓起來很大。

而藍辛石系在腰間,從表面看去,並不覺的衣內有這們大的東西藏著。當下藍辛巖將塔聯袋提在手中,從袋口取出一把有連環的師刀來,放在壇上。隨手提著搭聯袋,向空中一掛,好象空中有鉤子懸著一般,竟不掉下來。劉家多少當差的看了,無不驚奇道怪。藍辛石很誠敬的神氣,右手拿起師刀,左手托著那碗清水,用師刀在水中畫符一道。畫畢,就將師刀豎在水中,也和有人扶著一樣,不歪不倒。仍將清水供放原處,回身扭柳遲上壇,幫著燒香點燭。藍辛石提朱筆在黃紙上畫了五道符,就燭上燒了第一道,左手捏著決,右手又向經中取了一條戒尺,口中念念有同。

陡聽得檐瓦上一聲響亮,一大疊瓦片對準藍辛石劈將下來。藍辛石只作沒看見,倒將頭頂迎上去,喳喇一聲,就如劈在頑巖上,瓦片被劈的粉碎,紛紛落下,藍辛石毫不理會,就碗邊喝了一口清水,仰面朝檐上一噴,跟著一戒尺就壇上拍下,只見燭光幾閃,一團黑影由上而下,直落到藍辛石面前。藍辛石拿起一只磁壇,對黑影一聲叱喝。仿佛壇中有吸引的力量,一霎眼間,黑影就射入壇口中去了。

藍辛石用師刀在壇口畫了幾畫,拿起來遞給柳遲道:“你們大家都湊近耳邊聽聽,看他在裏面有甚麽動靜沒有。”柳遲雙手接過來,真個湊近耳根一聽。只聽得裏面好像有人哭泣,不過聲音很是低微,似乎相隔甚遠,越聽越覺顯明。哭了一會,截然停止了,接著就聽得嘆氣的聲音。

嘆罷,接續說道:“我不過一同到了這裏,還是他們四個硬拉我同來的。在這裏只我毫無舉動,為甚麽把我關起來呢?你藍法師既有這種神通,就應該知道這事與我無幹,分個皂白。這藍法師若肯饒恕我這一遭,我從此永遠不到這裏來了。”柳遲聽了這些鬼話,心裏好笑。舉眼看藍法師時,只見正燒了第二道符,又提起戒尺作法了。劉家上下的人,都要聽壇中鬼說話。柳遲便遞給家人去聽,叮囑小心,不可跌破了。

這第二道符才燒畢,情形就不似燒第一道符的安靜了。也是從檐邊響了一聲,跟著一陣旋風陡起,只吹得飛石揚砂,房屋都搖搖震擺。壇下所立劉家上下人等,一個個被吹得毛骨竦然,雙手緊掩著面目,不敢張眼。幸虧磁壇在柳遲的姨父手裏,連忙送到壇上。壇上的蠟燭,幾番險些兒被風吹滅。藍辛石兩眼不轉睛的望著燭光,將要熄滅了,只對燭光喝一聲,火焰登時又伸了起來。接連三五次,燭的火焰直伸長到一尺多高,堅在風中,動也不動,那風才漸漸的息了。藍辛石從壇下提起那只大雄雞來,走到磉柱跟前,要了一口五寸多長的鋼釘,在雄雞眼上釘進磉柱,那雞的兩翅兩腳都往下垂直了,和釘死了的一樣。對著雞又念了一會咒,回到壇上,將第二個磁壇取出,又喝了一口用水,如前一般的噴去,戒尺剛拍下,柳遲的眼快,便看見一團黑影,由檐邊直射進磁壇。也用戒尺畫了符。又提向柳遲說道:“你們再聽這裏面,有何聲息。”柳遲很高興的,聽裏面也有哭聲,不過是旋哭旋罵,沒有哀求苦苦的聲口了。罵的甚麽言語,初時聽不甚麽清晰,聽了一會,才聽出是罵劉小組沒有天良,不念幾夜夫妻之情,不出頭阻攔請法師的事。

柳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懶得久聽。

再看藍辛石,把第三道符燒了,離壇一丈遠的前面,隱約現出一個人出來。具體足有七八尺高下,上身能看得出形像,只自大腿以下,就模糊不能辨認,不知是赤腳還是著了鞋襪的。頭上圍著滿發,好家挽著牛心髻,裝束也不是清朝的服制。在空中朝著藍辛石指手畫腳,嘴唇也動個不住,卻不聽見說些甚麽。藍辛石念咒噴水,那影都似不怕。藍辛石將戒尺放下,幾乎就把頭發拆散,披在肩上,跳下壇來,從磉柱上拔起鋼釘,提了那雄雞的頭,直上直下的在石階基上,慣了好幾下。眾人看了,都以為這幾下,必摜得骨斷筋折了。誰知將手一放,那雄雞直跳了起來,展了幾展雙翅,伸長脖子啼了一聲。雞聲一起,那影就現出了畏縮的神氣,向後退了幾步,退一步影便淡談一點兒,幾步後,僅能依稀仿佛,非仔細定睛看不出了。藍辛石飛身上壇,一手托著磁壇,一手向那影只一招,就覺有一陣風吹到,都沒看見有黑影到壇裏去。藍辛石已拿戒尺在壇口畫符封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