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臨苗峒誤陷機關 人歧途遽逢孽障(第3/3頁)

“我這時心裏雖有些搖搖不定的意思,然而明白師傅的戒律第二條,不是當耍的事。竭力的把持著心猿意馬。須臾,二人送了酒菜進來,好像是預備了專等我去吃的。我腹中正饑餓得得沒奈何丁,怎麽忍得住不吃喝?誰知那酒菜吃喝下肚,一顆心就糊塗起來了。我相從師傅學道十多年,不曾有一次動過欲火。這時候大動起來了,再也壓抑不下,連身體都不知道疲乏了。那小些兒的女子,乘我欲火大動,不能把持的時候,悄悄的前來相就。前生的冤孽,到了這一步,那裏還逃避得了?何須片刻工夫已犯過第二條大戒了。

“等到天明看那孽障的姿容時,簡直嚇我一大跳。滿臉橫肉,一口黃牙,兇惡醜陋,都到極處。和夜間所見的,截然是兩個人。我心裏明知是夙孽,還有甚麽

話說。惟有趕緊準備後事,拚著一死便了。我的兄弟,我的侄兒,我死後鬥已付托有人,用不著再托你。我所欲托你的,就是我這個孽報之軀,若不托你替我掩埋,必至因我又害得許多人得秋瘟病。你能答應我麽?”

童子似是沉吟了一會的樣子,說道:“大師兄遇了這種可傷痛的事,只要是我力量所能做得到的事,那有不能答應的道理。不過,以我的愚見,人死了不能復生,聖賢無不許人悔過。就是師傅的戒律,雖說犯了,大師兄果能真心悔悟,師傅也沒有不容改過的。即算師傅的戒律嚴,悔恨無用,也還有三條大路可走,何必就此輕生呢。”這人發出帶悲哀的聲音說道:“我若願意走那儒、釋、道三條大路,早已不從師傅學道了。現在的懦,我心裏久已不覺得可貴,並且科名不容易到手,不得科名,在我們這一教,是不能算他為儒的。釋家的戒律更難遵守。至於此刻的道家,比儒家更不足貴,都不過偷生人世而已。我未曾遇著師傅的時候,尚且不願意走上那三條路去,何況受師傅熏陶了十多年呢,我的志願已決,好老弟不用多費唇舌,只請快點兒回答我一句話。我急須去會朋友,不可再耽擱。”童子道:“既是大師兄的志向已決,我答應替大師兄經營喪葬便了。”這人道:“多謝老弟的好意。我死的時候還早,死的地方,也還不曾定妥,等到時日地址都選擇停當了,自有消息給老弟。我去了。”一語才畢,柳遲就聽得一阼其快如風的腳聲,漸響漸遠,漸不聽得了。

柳遲打算不叫喚的,只因分明聽得跑去的腳聲,僅有一個,還有這童子不曾走開。遂朝著童子立著談話的方向說道:“見死不能救,還學甚麽道呢?”這童子聽了,並不驚訝,倒走近了兩步,說道:“不能救人的死,只要能救你的死,也就罷了。”不知柳遲怎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