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還銀子薄懲解餉官 數罪惡驅逐劣徒弟(第2/5頁)

解餉官這時正立在火鋪門口,忽覺腳旁有一堆東西滾出來,低頭看時,只見一封一封的銀子,好像從地下湧出來,只往外滾。那銀封的形式印信,一望便能認得出就是被劫去的餉銀。這時又驚又喜的神情,自是形容不出,眾兵士也都看見了,大家看那滾出來的銀封時,原來是大門角落裏堆滿了。堆不下的,所以滾了出來。一點數目,只少了六封。解餉官這才想起道人要罰他掏腰包的話來,只要大數目回來了,便是萬幸。這短少的六百兩銀子,自然心悅誠服的掏腰包賠墊,這事便不成問題了。

再說笑道人借遁法挈戴福成出了眾兵士的重圍,霎眼工夫就到了一處石穴之中。戴福成看那石穴,分明認得出是自己修煉道術之所。石穴中已有一個十五六歲的童子,就在自己當日打坐的石台上坐著,盤膝閉目,好像是正在做工夫。忽然睜開眼來,看見笑道人,連忙跪下叩頭。笑道人滿臉堆笑的扶起說道:“很好很好。你臉上已盎然有道氣,只是魔障仍不得退。此後務必在正心誠意上做工夫,克魔之功自有進境。”童子唯唯應是。

戴福成看這童子,生得目如點漆,神光射人,兩道劍眉插鬢,鼻梁端正,兩顴高拱,任憑甚麽人一看,也能看出這童子是個極精明有機變幹才的人。耳裏聽了自己師傅稱贊童子的話,回想起自己下山後的行為,臉上不禁十分慚愧。他心裏正在疑慮,不知道他師傅將他自己帶到這地方,將作何區處?笑道人已回頭向他問道:“你知道這是甚麽所在麽?”戴福成道:“知道,是師傅當日傳授弟子道術的所在。”笑道人點了點頭,又問道:“道術是甚麽東西?我傳授給你做甚麽的?”戴福成不敢答應。笑道人接著問道;“甚麽東西叫做戒律,我曾說給你聽過麽?”戴福成只得跪下來,說道:“師傅是說過的,弟子該死,不能遵守。求師傅責罰,以後再不敢犯了。”

笑道人笑道:“如何能怪你該死,只能怪我該死,當日在茶樓上,為甚麽不查問個明白?就聽了你一句在劉晉卿家幫了十來年生意的話,以為劉晉卿是光明正直的人,你若是不成材的,不能在他家十來年。因此一層,便慨然允許你列我門墻。誰知劉晉卿就是因你不成材,才將你辭歇,你倒說是他生意虧了本,不能支持,你才出來改業的。

“我那時又因你在都天廟許多看戲的人當中,能看破我的行徑,以為你的悟性很好,是能學道的材料。遂遵祖師廣度有緣人入道的訓示,收你做徒弟,傳你的正道。像你這種遭際,千百個慕道堅誠的人當中,受盡千辛萬苦出外求師,尚且找不著一二個得師如此之容易,何況你是一個毫無根基,並不知甚麽叫做道的愚民呢?我以為你憑空得有這般遭際,應該知道奮勉,從此將腳根立定,一意修持。並且看你那初入山的時候,尚能耐苦精進,因此才將修道人應用的一切法術,都傳授給你。

“道家其所以需用法術,是為救濟人,以成自己功德的。是為自己修煉時,抵抗外來魔劫的。

誰知你倒拿了這法術,下山專一打劫人的財物,造成自己種種罪過。你的罪過,不是責罰可了的,我也不須責罰你。我錯收了你這個徒弟,我應代你受祖師責罰。我於今惟有還你的本來面目,我門下容不了你這種徒弟。這裏有六十兩銀子,足夠你回四川的路費,免你流落異鄉,情急起來,又做害人的事。”說時,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來,往戴福成跟前一摜。隨即擡腿一腳向戴福成頭額上一踢,喝了一聲:“去罷!”只踢得戴福成向後便倒,就此昏過去不省人事。

戴福成山不知在夢中經了多少時間,猛然清醒轉來。睜眼看自己睡倒在地上,覺得背上有石塊頂得生痛,身體好像才遭了一場大病初好似的,四肢百骸,都一點兒氣力沒有。打算翻身起來,只是沒氣力,翻轉不動。心裏不由得暗自驚疑道:“我在未曾修道以前,身上的皮肉很容易覺得痛癢,多走幾裏路便腳痛,多睡一會覺便周身都痛,若睡的地方不平,醒來更是痛的厲害。自從修道以後,身體不因不由的結實了,休說走路永不覺腳痛,那怕就睡在刀山上,周身也不會有一些兒痛苦。幾年來都是如此。怎麽此時睡在這平地,又會覺得背痛起來呢?我又沒害病,如何這般沒有氣力,連身體都不能轉動呢?我不是跪在這地下,聽師傅教訓,忽被師傅一腳,踢得昏倒的嗎?此時師傅到哪裏去呢?

“師傅教訓我的話,我還記得清楚。末了曾拿出六十兩銀子來,是說給我做回四川的路費。

唉,師傅也真是糊塗了,特地傳授我的道法做甚麽?從雲南到四川這一點兒路,只一遁便到了,用得著甚麽路費。我那次下山回四川去,原是想一路風光些,才弄錢置辦行裝,好大模大樣的回家鄉,使人家知道我在外並不落寞。於今發了財回來,並不是我不能借遁,頃刻千裏。師傅大約是誤會了,以為若不拿這六十兩銀子給我,又怕我仍蹈故轍,用道法去搬運人家的銀錢。其實我剛才受了師傅的教訓,以後總得斂跡一點。師傅雖說不要我做徒弟了,然我既相從師傅幾年,又學了師傅這們多法術,師傅又何能真個不要我做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