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剪紙枷救人鎖鬼 抽蘆席替夫報仇(第3/4頁)

像這樣拿鬼當玩意兒的事,周敦秉時常在班子裏,做給一般妓女看。

有時妓女偶然閑談到食品上,說某某地方的甚麽東西好吃,可惜這裏沒有買處!周敦秉一高興,只到門外轉一轉,立時提許多妓女所謂好吃的東西進來,並有某某地方、某某店家的招牌紙為憑。如饅頭餛飩之類,還是熱氣騰騰的!弄得湘潭一縣的人,個個都知道周敦秉是個奇才,不過他自從受過他師傅在夢中警告之後,絕對不肯和鬼怪作對了!

他當歸家不久的時候,不曾向人顯過甚麽本領。這日他母舅從湘潭縣到他家來,看他的母親,進門已是黃昏時分了。一見周敦秉的面,就跺腳說道:“壞了,壞了!我今日動身倉卒,忘了一件要緊的東西在縣裏!此時便派人騎快馬去取,也來不及進城了!”

周敦秉問道:“你老人家忘了甚麽東西?放在甚麽地方?”

他母舅道:“我這回到縣裏,是因一樁田上案子和人打官司。費了無窮之力,才找著一條到縣爺跟前進水的門路,送了縣裏五百兩銀子。於今把那封引進人的信,和一個手摺的底稿,遺忘在我住的那個客棧裏了!

“我因為昨日才知道那客棧的老板,就是和我打官司的人有戚誼,所以下再住那裏了,誰知卻把這般緊要的東西,遺留在那客棧的西邊廂房裏。萬一客棧裏的夥計們看見了,落到那老板手裏,我這場官司,一定糟透了!從這裏到縣裏整整的有七十鄉裏路,在這時分誰還趕得進城呢!”

周敦秉聽了,問道:“那東西放在在西邊廂房裏甚麽所在?”他母舅說是放在桌子抽屜裏。周敦秉當時也不說甚麽。沒一刻工夫,從袖中取出一個手巾包兒,交給他母舅道:“請你老人家打開瞧瞧,遺忘在縣裏的,是不是這東西?”

他母舅一看,驚呆了!不是一封信和手摺底稿,是甚麽呢?他母舅問他:怎生得來的?

他只笑著不肯說。直待救活了他表兄弟,知道他本領的人多了,他母舅才釋了這回的疑團。

湘潭好事的少年,沒有不願意與周敦秉結交的,一般的心理,都差下鄉拿周敦秉當玩希奇把戲的人!這回在嶽陽樓與排客鬥法,也就是新結交的兩個典當店裏的小東家,知道周敦秉有本領,能在頃刻之間,拜會數千裏以外的朋友,定要周敦秉帶他兩人,到嶽陽樓玩耍一趟。周敦秉既不能真個閉戶,靜心修鏈,愛向一般俗人廝混,自卻不過要求的情面!推知因釘排遇了對頭,背上受了那老頭的七星針,當下帶著兩人狼狽遁回湘潭。

周敦秉到家,即跪在他老母前哭道:“孩兒不孝!今日在外被人打傷了,不出七日必死,無可救藥!母親養孩兒一場,不但不但沒盡得絲毫孝道,反為孩兒擔著憂急;孩兒此時就後悔也來不及了!”他老母聽了周敦秉這兒話,正如萬箭鉆心,止不住放聲痛哭。

周敦秉背上毒針發作,躺在床上,不能轉動。流著眼淚對自己妻子說道:“我對不起你,半途把你拋棄!只是你得替我報仇,我死了才得瞑目!”

他妻子也哭著問道:“我是一個沒一點兒能為的女子,心裏雖想拚死替你報仇,但是怎麽報的了呢?”

周敦秉道:“我豈不知道你是個沒能為的女子?我既說要你替我報仇,自是你能報的了才說!”

他妻子泣道:“只要我能報的了,那怕立刻教我去死,我也甘心!”

周敦秉就枕上點頭道:“傷我的是一個辰州排客,那木排限期要到漢口。你趕緊拿一片蘆席,披頭散發,到河邊跪著,將蘆席鋪在水上。哭一聲夫,叩一個頭,將蘆席抽散一根,抽下來的,往上流頭拋去。你這裏蘆席抽完,他那木排也散完了!切記:抽下來的,不下要往下流拋去,他的木條,便一根也流不到漢口了!”

他妻子聽了這話,急忙挾了一張蘆席,哭哭啼啼的直走到河邊,跪下來披頭散發,一面哭夫,一面叩頭抽蘆席。才抽了幾把,忽聽得背後有如雷一般的聲音,念著阿彌陀佛。周敦秉妻子一心要替丈夫報仇,不肯回顧。就聽得背後那念阿彌陀佛的聲音說道:“女菩薩且止啼哭,貧僧有話奉告!”

周奶奶滿肚皮不願意的回過頭來,只見一個濃眉大眼、魁梧奇偉的和尚,滿面慈祥之氣,合掌當陶的立著,後面還立著一個很年輕、很壯實的和尚,昂頭不語。不由得生氣說道:

“男女有別!何況你是出家人,和我有什麽

話說?”氣忿忿的說畢,仍朝著河裏叩下頭去。

這兩個突如其來的和尚,不待在下交代,看官們必早已知道是智遠和尚師徒了!

當下朱復見了周敦秉妻子的情形,也不由得生氣!待要發作幾句。智遠已高聲打著哈哈說道:“女菩薩只知道要替丈夫報仇,就不知道要救丈夫的性命麽?”周奶奶只當沒聽得,不住的夫呀夫呀的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