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小劍客采藥受驚 新進士踏青被騙(第3/4頁)

了因正在翻箱倒產的時候,眾衙役已擡著石塊,在外面撞中門。了因料想中門木雖結實,也經不得幾撞,等他們進來再走,便不能不開殺戒了!後門大約是有人把守的;且趁此時,借遁光離開了這是非場,再作區處!了因才一手握住朱夫人的手,一手將光明、惡紫兩只小手,合做一塊兒握了,喝聲:“閉了眼!”瞬息已遁出了潮卅城。路上自無可留連,直將三人領到水月庵住著。朱繼訓殉難後,了因將屍首也是運到了水月庵。

朱夫人為兒子已急成了病,這番家中更遭此慘變,又把丈夫死了,真如火上添油!那須幾日工夫,朱夫人也就在水月庵身殉朱繼訓了!臨死時候,握著了因的手泣道:

“師傅是活菩薩!只恨我沒福,雖有活菩薩,也挽不回我的薄命!不過寒舍既遭此慘劫,我就留了這條命在世間,也實在太沒有趣味!我如今丈夫遭難,兒子不知存亡下落,我死了豈不乾凈,所不能瞑目的:就只覺得丟下這個又小又弱的女兒,無依無靠!承師傅的恩意,說與小女有緣,願收作徒弟!

“師傅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我豈有不願意之理?只因我以為年輕人出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不曾令小女拜師。並且小女當周歲的時候,她父親抱在外面,遇著一個遊方和尚見了,曾摸著小女的頭頂說道:‘可惜是個女兒!若是男子,將來長大,真貴不可言!便是女子,也很不凡!好生培養,不可躇蹋了!’因先夫不信僧道,不願跟那和尚攀談,卻抱了進來。

“那和尚的話,雖不見得有憑準,但我總存心想為小女,擇一個稱心如意的兒婿,如今是已成為虛願了!惟有將小女交給師傅,一切終身大事,都聽憑師傅作主!光明丫頭,雖不是我家的骨血;然自從她到我家,我不曾將她作丫頭看,她的命運,也和小女此刻一般的苦;就和小女一同交給師傅,由師傅作主就是了!”

朱夫人付托了這番話,才瞑目而逝。葬事自是了因辦理。從此惡紫、光明二女就在水月庵做了因的徒弟,原不曾落發。智遠和尚在衡山救了朱復和胡舜華,也是帶到這水月庵來將胡舜華交給了因,智遠自帶箸朱復到別處教練本領去了。

朱復和朱惡紫,在患難中由散而忽采,聚而復散,自有一番悲喜情狀。只因無關緊要,用不著破工夫去寫他。光陰迅速,轉眼過了十年。但是在下寫到這裏,卻要另從一方面寫來了。看官們不要性急!

且說廣西桂林有一個姓唐的文士,名叫采九。家中有十多萬的產業。唐采九少年科第,二十六歲就成了進士,人品也生得飄逸出群。廣西、廣東大戶人家有女兒不曾字人的,都爭著托人到唐家說合。唐采九的父母,因兒子的年齡已大,又已成了名,不便幹涉兒子的婚姻。

唐采九存心非得才貌俱絕世,又曾親眼看見的,否則寧肯一輩子不娶妻!因此因循到二十六歲,尚沒成親。

這時正是清明佳節,唐采九獨自間步到郊外踏青。芳春永晝,花草撩人,微風舞蝶,弱柳穿鶯。唐采九是抱著滿腔情思,無處使用的人,對著這惹人春色,心中總不免發些遐想。

信步行來,不覺已走到離桂林城十裏以外,兩腿漸漸有些力乏了!正待回頭向歸途上走,只因脆弱文人,一氣走了十來裏路,不能不揀個地方,坐著休息休息。透在路旁一塊青石上坐下來。

剛坐了沒一會,忽有一個五十來歲,下人裝束的人,匆匆走來,向唐采九突然問道:

“先生可是姓唐麽?”

唐采九點頭問道:“你是那裏來的?問姓唐的幹甚麽?”

那人聽得喜孜孜的請了個安,立起來垂手說道:“幸虧小的走得快,不曾錯過!敝東人就在前面!特地打發小的來,迎接先生去,面談兩句要緊的話!”

唐采九覺得很詫異!暗想:我並不認識這人,他東人是誰,我更不知道,莫不是他認錯了人麽?隨向那人說道:“姓唐的人很多。貴東人要你迎接的,必不是我這姓唐的。我今日出來閑遊,並不曾和人約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走到這裏來!貴東人從何知道,打發你來此迎接?”

那人搖頭道:“不錯,不錯,一點兒不錯!敝東人在前面恭候。先生一見面,自然就知道不錯了!”

唐采九轉念:今日是清明節,同學、同年到郊外間遊的多。或者是他們故意布這疑陣,和我開玩笑,也未可知!不妨姑且跟著那人前去,看看究竟是誰?豈知走了半裏多路,依然沒到。因即立住腳,問道:“你說就在前面,怎麽走了這許久還沒到呢?我的腿早已走得酸痛了!你說出來罷:你東家是誰?他要會我,何不到我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