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董祿堂喻洞比劍 金羅漢柳宅傳經(第3/4頁)

笑道人問道:“他們背著你老人家,私去雲麓宮偷吃的嗎?”

呂宜良搖頭說道:“那卻還沒有這麽大的膽量!如果敢背著我,私去那裏偷盜,還了得嗎?那我早已重辦他們了,幾次都是我教他去雲麓宮送信,梅花道人不著犒賞他們,它們便幹出這種沒行止的事來!但是也怪梅花道人,初次不該慣了他們!因我初次到梅花道人那裏,梅花道人拿了些薰臘東西,給他們吃了,就吃甜了嘴!從那回起,凡是經過薰臘店門首。這兩只東西,便在我肩上唧唧的叫;必得我要些臘味。給他們吃了,才高興不叫了。得了派他們去雲麓宮的差使,直歡喜得亂蹦亂舞起來;誰知他們早存心想去雲麓宮討薰臘吃!”

說得柳大成父子和笑道人,都大笑起來。

兩鷹好像聽得出呂宜良的話,越發叫得厲害。柳大成連忙跑到廚房裏。端了一大盤切好了的臘肉來。呂宜良道謝接了,用手抓了十多片向空中撒去;兩鷹真是練就了的本領,迎著肉片,嘴銜爪接,迅速異常,一片也不曾掉下地來;那需片刻工夫,即將一大盤臘肉,吃得皮骨無存;飛集在呂宣良肩上。笑道人也同時作辭,二人飄然去了。

且慢,第一、第二兩回書中,沒頭沒腦的,敘了那們一大段爭水陸碼頭的事;這回從呂宣良口中,又提了一提;到底是樁甚麽事?不曾寫明出來,看官們心裏,必是納悶得很!此時正好將這事表明一番,方能騰出筆來,寫以下許多奇俠的正傳。

卻說平江、瀏陽兩縣交界的地方,有一塊大平原,十字穿心,都有四十多裏,地名叫做趙家坪。這個趙家坪,在平、瀏兩縣的縣志上都載了;平江人說是屬平江縣境的,瀏陽人說是屬瀏陽縣境的,便幾百年爭不清楚。這坪在作山種地的人手裏,用處極大。春、夏兩季,坪中青草長起來,是一處天然無上的畜牧場;秋、冬兩季,曬一切的農產品,堆放柴草;兩縣鄰近這坪的農人,都是少不了這坪的。

因沒有一個確定的界限,兩縣的人,各不讓步;又都存著是一縣獨有的心,不肯劈半分開來。於是每年中,不是因畜牧,便是因曬農產品,得大鬥一場!鬥的時候,兩方都和行軍打仗一般;一邊聚集千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就在趙家坪內,少壯的在前,老弱的在後;婦人小孩,便擔任後方勤務。兩方所使用的武器,扁擔、鐵鋤為主;木棍、竹竿,臨時取辦來接濟的也不少。

每大鬥一次,死傷狼藉,打得一方面沒有繼續抵抗的馀力了才罷!也不議和,也不告官,打死了的,自家人擡去掩埋;怨死的人命短,不與爭鬥相幹;受了傷的,更是自認晦氣,自去醫治,沒有旁的

話說!打輸了的這一方面,這一年中便放棄趙家坪的主權,聽憑打贏了的這一方面在坪裏畜牧也好,曬農產品也好,堆柴放草也好,全不來過問。一到第二年,休養生息得恢復了原狀,又開始爭起來,鬥起來。

歷載相傅,在這坪裏,也不知爭鬥過多少次?死傷過多少人?那時做官的人,都是存著吏不舉、官不究的心思,要打輸了的不告發,便是殺死整千整萬的人,兩縣的縣知事,也不肯破例出頭過問,所以平、瀏兩縣的人,年年爭趙家坪,年年打趙家坪;惟恐趙家坪不屬本縣的縣境。兩處縣知事的心理,卻是相反的,幾乎將趙家坪,看作不是中國的國土;將一幹爭趙家坪,在趙家坪相打的農人,也幾乎看作化外!所以年年爭打得沒有解決的時候!

趙家坪的地位,本來完全是陸地,並不靠水。然爭趙家坪的,都不說是爭趙家坪。卻都改口,稱為平水陸碼頭。這種稱呼,也有一個緣故在內:因清朝初年,寶慶人和瀏陽人,爭長沙小西門外的水陸碼頭,曾聚眾大打了好幾次。那時出頭動手的,兩邊都揀選了會拳棍的好手,在南門外金盤嶺,刀槍相對的爭殺起來;接連鬥了叁日。兩邊都原有二百多人;叁日鬥下來,死的死,傷的傷,一邊都剩一個人了。瀏陽的一蚌,姓戴,名漢屏,年已七十叁歲了;寶慶的一個,姓常,名保元,年齡也和戴漢屏差不多。兩人的本領,功力悉敵;起初都用單刀相殺,不分勝負;都掉換兵器,又不分勝負;叁日之內,所有的兵器,通掉換盡了,仍是分不出勝負,兩人又鬥了一會拳腳,見同伴的,都傷亡了一個乾凈,兩個老頭子才議和,結成生死兄弟。

從這次大爭鬥以後,凡是兩個團體,爭占甚麽東西,無論是田地,是房屋,或是墳墓,都順口叫做爭水陸碼頭;這爭水陸碼頭幾個字,成了兩方相爭的代名詞。於今爭水陸碼頭的意義說明了。是乎、瀏兩縣農人的事,和笑道人、甘瘤子一般劍客,有甚麽相幹呢?這裏面的緣故,就應了做小說的一句套話,所謂說來話長了,待在下一一從頭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