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紅東瓜教孝發莊言 金羅漢養鷹充衛士(第4/5頁)

柳遲跳下床,跑到大門口一看,並非昨日拜的師父,卻是清虛觀的老道:長工正用手將老道向門外推,老道是笑嘻嘻的,立著不動;長工用盡了平生氣力,直是蜻蜓撼石柱,那裏動得老道分毫呢?

柳遲一見,連忙將長工喝住;緊走幾步,上前叩頭說道:“弟子該死!不知是師案的大駕到了,跪接來遲!長工敢向師父無狀,更增加弟子的罪戾,求師父懲處。”

老道伸手將柳遲拉起,兩眼在柳遲臉上看了又看,忽然哎呀一聲道:“你在甚麽地方,另拜過師了呢?很好,很好,這是你的緣分,我並不怪你!”

柳遲聽了這話,如聞青天霹靂,心裏著驚,面上便露出慚愧的樣子!偷眼看老道的神氣,像是很失意的!得重復跪下說道:“弟子四處探問清虛觀,想去跟師父請安,並求師父傳授弟子的道術;無奈找不著,好在家,遵師父的示,做吐納功夫;二年來並未間斷。昨日因家父母,命弟子去白鶴,與家姑母拜壽:在黑茅峰遇見一個調鷹的老叟,弟子一時差了念頭,以為黑茅峰無人跡,那老叟白發飄簫,年齡自是不小;那麽峻削的山峰,豈是尋常年老的人所能上去?並且那麽大約兩只鷹,不是有道行的人,也不能調養,因此又觸動了弟子學道之念,即時跪下來,同老叟求道。”老叟命弟子拜了八百拜,已承諾收受弟子了。但是不教弟子同走,一轉眼間,老叟就不見了!弟子此時尚是懷疑,不知老叟是何如人?住在甚樣所在?這是弟子昨日拜師的實情確意,出於一時的向道心急,並非敢背了師父,又去拜他人為師。”

老道又將柳遲拉起,哈哈大笑道:“既是調鷹的老叟,更不是外人。我不但不怪你,並且替你歡喜;不是你的緣法好,也遇不著他!”

柳遲正要問是甚麽道理?老叟畢竟是甚麽人?柳大成在裏面,聽得大門口有人說話,也走出來探看。見兒子和一個老道人說話,即走了過來。

老道好像認識是柳遲的父親似的,同柳大成稽首說道:“貧道和公子有緣,今日便道經過寶莊,特地前來望望!驚擾了施主,甚是不安。”柳遲連忙對自己父親說明,老道就是二年前拜的師父。

柳大成見是兒子的師父,又見老道風神瀟,不是尋常道人的模樣;忙答禮讓進客廳,陪坐著說了些申謝的話。即起身進裏面,教人預備齋飯去了。

柳遲向老道問道:“師父說那調鷹老叟,不是外人,師父認識他麽?”

老道點頭笑道:“豈僅認識,且是我的前輩。他老人家的外號,江湖上都稱金羅漢;姓呂諱宣良。江湖上人人知道金羅漢呂宣良,卻沒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年齡籍貫,更沒有人知道他的歷史。你前年在清虛觀見著的歐陽凈明,今年八十八歲了;十六歲上,就拜金羅漢為師學道。那時金羅漢,就是於今這般模樣!從學了幾十年,不曾見過他老人家有一個確定不移的住處,終年是山行野宿,到那裏便是那裏。也不曾見他和旁人同走過,隨便甚麽時候,總是獨來獨往。並且不但沒人知道他的年齡,便是那兩只鷹,也不知有多。大歲數了;他在山中行走遇有虎豹,或旁的兇惡鳥獸,兩只鷹沒有降服不了的!那怕二叁百斤的猛虎,那鷹能張爪抓住虎的頭皮,提到半空中,揀亂石堆上摜下來,把猛虎跌得筋斷骨折,不知在金羅漢手中,調養了多久;金羅漢說話,兩鷹能完全懂得。金羅漢遊遍天下名山,野宿的時候,兩只鷹輪流守衛,蛇、猛獸不能相近,他可算得我們劍客中的第一個奇人!你能得著這麽一個師父,我如何不替你歡喜呢?”

柳遲聽出了神,至此才問道:“他老人家既沒一定的住處,又不肯和旁人同走;然則歐陽師伯,如何能相從學道,至二十年之久?”

老道搖頭笑道:“那卻沒有甚麽稀罕!我等同道中,從師幾十年,不知道師父真姓名的尚多;住處是更不待說了,古禮本是聞來學,不聞往教;惟我們劍客收徒弟,多有是往教的。”

柳遲又問道:“師父既說呂祖師,是劍客中的第一個奇人,道術也能算是劍客中的第一個麽?”

不知老道如何回答?柳遲畢竟從何人學道?且待下回再說。

施評

冰廬主人評曰:此回上半回承接下文,下半回另起波。呂宣良亦為全書重要人物,武術諸俠之冠。作者欲寫諸俠小傳,各有專長,弗使雷同;已須幾副筆墨,而於此領袖群英之人遂難著筆,因在二鷹身上加以描寫,更在笑道人口中略略渲染。金羅漢之技藝已覺有聲有色,此即畫家烘雲托月法也。

紅冬瓜教孝一段,近世非孝末俗痛下針砭,世間決沒有教人不孝的道術雲雲。作者慨乎言之,發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