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外流星

七月十五,正午,烈日。

用細砂鋪成的地面,在烈日下閃閃發光,劍的光芒更耀眼。

丁鵬的劍已擊出。

他的劍法除了那一招天外流星之外,確實都是家傳的,最多只能得一個“平”字,平凡,平實,實在是很平常的劍法。

武當的劍法,卻是領袖武林的內家正宗,輕、靈、玄、妙,在柳若松手裏使出來,更是流動莫測。

他只用了挑、削、刺三字訣,可是劍走輕靈,身隨劍起,已經將丁鵬逼得透不過氣來。

大家對這位剛剛在江湖中崛起的少年劍客都有點失望了。

丁鵬自己卻對自己更有信心。

他至少已看出了柳若松劍法中的三處破綻,只要他使出那一招天外流星來,要破柳若松的劍法,真如快刀破竹。

他本來還想再讓柳若松幾招,他不想要這位前輩劍客太難堪。

但是“劍一出鞘,是留不得情的”!

這句話他已記住了。

他那平凡的劍法忽然變了,一柄平凡的青鋼劍,忽然化作了一道光華奪目的流星。

從天外飛來的流星,不可捉摸,不可抵禦。

-——無情的劍,劍下無情。

他心裏忽然又覺得有點歉意,因為他知道柳若松必將傷在他這一劍之下!

可是他錯了。

“當”的一聲,星光四濺。柳若松居然接住了這一招他本來絕對接不住的天外流星。

武當內家真氣,非同小可,他是天一真人唯一的俗家弟子,內力之深厚,當然不是丁鵬能比得上的。

雙劍交擊,丁鵬幾乎被震倒。他沒有倒下去。

雖然他的劍已經被震出了缺口,虎口也已被震裂,可是他沒有倒下去。因為他決心不讓自己倒下去。

決心雖然是看不見的,卻是決定勝負的重要關鍵,有時甚至比內力更重要。

他沒有敗,還要再戰,剛才一定有什麽疏忽,那一劍本是必勝的一劍。

柳若松卻已收住了劍式,用一種很奇怪的眼色看著他。

鐘展忽然道:“他還沒有敗。”

他確實是個正直的人,就因為這句話,丁鵬對他的厭惡,已全都變為了感激。

柳若松終於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還沒有敗。”

他還是用那種奇怪的眼色在看著丁鵬,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剛才你使出的那一劍,就是你擊敗嵩陽郭正平的劍法?”

丁鵬道:“是的。”

柳若松道:“你擊敗史定和葛奇兩位時用的也是這一劍?”

丁鵬道:“是的。”

柳若松道:“這真是你家傳的劍法?”

丁鵬道:“是的。”

柳若松認真想著,又問道:“令尊是哪一位?”

丁鵬道:“家父八年前就已去世了。”

他並沒有說出他父親的名字,柳若松也沒有再追問。

他的神色更奇怪,忽然轉身去問那位謝先生,道:“剛才丁少俠使出的那一劍,謝先生想必已看得很清楚!”

謝先生微笑道:“這種高絕精妙的劍法,我實在不太懂,幸好總算還是看清楚了。”

柳若松道:“謝先生覺得那一劍如何?”

謝先生道:“那一劍淩厲奇詭,幾乎已經有昔年那位絕代奇俠燕十三‘奪命十三式’的威力,走的路子也仿佛相同,只可惜功力稍嫌不足而已。”

他笑了笑,又道:“這只不過是我隨口亂說的,劍法我根本不太懂。”

他當然不是隨口亂說的,神劍山莊門下,怎麽會有不懂劍法的人?

三十年前,燕十三縱橫天下,身經大小百余戰,戰無不勝,是天下公認唯一可以和謝家三少爺一決勝負的人。

他和謝曉峰後來是否曾經交手,究竟是誰勝誰負,至今還是個謎。

現在這位孤獨的劍客雖然已經仙去,但是他的聲名和他的劍法,卻已不朽。

謝先生將丁鵬那一劍和他的奪命十三式相提並論,實在是丁鵬的榮寵。

柳若松微笑道:“謝先生這麽說,在下實在是受寵若驚。”

丁鵬怔住。每個人都怔住。

受寵若驚的應該是丁鵬,怎麽會是他。

鐘展冷冷道:“謝先生誇贊丁鵬的劍法,跟你有什麽關系?”

柳若松道:“有一點關系。”

鐘展在冷笑。

柳若松不讓他開口,又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前輩見聞之廣,已與昔年作《兵器譜》的百曉生不相上下。”

鐘展道:“我雖然沒有百曉生的淵博,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我倒全都見識過。”

柳若松道:“前輩有沒有看過那一劍?”

鐘展道:“沒有。”

柳若松道:“謝先生呢?”

謝先生道:“我一向孤陋寡聞,沒有見識過的劍法,也不知有多少。”

柳若松淡淡地笑了笑,道:“兩位都沒有看過這一劍,只因為這一劍是在下創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