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4/5頁)

戚院長松垮的眼皮一抽,她僵硬地燒了幾張紙,突然擡頭瞪著墓碑上的照片。

那照片泛黃模糊,上面的人卻是燒成灰都忘不掉。

她的父親。

一個披著貴族皮的垃圾。

“二姐,父親在等你。”戚以潦的話聲夾在風裏,語調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像地獄上來的鬼差。

戚院長幹咽了一口唾沫,她把眼鏡摘下來丟一邊,在科研室沾上藥水味的雙手插進短而濃密的頭發裏:“算計你是我不對,我也是為了你好。”

“整個戚家就你和他一樣幸運,你們都遇到了老天爺賜予的解藥,”她把嚼爛了的台詞倒出來,“我們兄弟姐妹那麽多,如果不是你為了上位,制造誘因讓他們發病,他們都還活著,戚家不會這麽冷清。”

戚以潦摩挲虎口的薄繭,為了上位?他不過是奪走別人手裏的刀自衛。

“有了小靈,你的子嗣也會很多,”戚院長指了指被火光照亮的墓碑,誠懇道,“說不定你比他更走運,能兒孫滿堂,成為戚家的一個奇跡,光宗耀祖,多好。”

戚以潦蹲下來:“你恨這墳墓裏的人,何必針對我?”

“二姐,”他把她的十指從頭發裏撈出來,將她淩亂的發絲理了理,手掌往下移,掐住了她的脖子,無奈地嘆息,“你給我本來就一團糟的生活添了大麻煩。”

戚院長的呼吸變得困難,眼皮往上翻,突出的眼白長出根根血絲。她用自身做了很多次實驗,歷經千辛萬苦生下一個孩子,健健康康的,沒有戚家痕跡的孩子,然而她最後還是擺脫不了基因裏的扭曲因子,要不是長期服藥讓她成了半個藥人,誤打誤撞地壓住了病情,她已經埋在了這裏。

智力的分值被檢測出來後,那個名義上稱作父親的人,把她往所謂的特殊基因人床上送,拿她做實驗。

弟弟比她小十幾歲,吃的苦跟她吃的不是一個性質。

她恨啊。

戚家不能走向滅亡,這個病態的家族,必須走下去。

她無所謂了。

活到中年,差不多了。

戚院長放棄掙紮,等待死亡的來臨。

脖子上的力道卻一松,她本能地大口大口喘氣,不停把氧氣往肺腑裏塞。

還是想活。

可以活,誰會想死?

火盆裏的紙錢燒成了灰,風一吹,洋洋灑灑,落了血緣親情殆盡的姐弟兩一身。

一座座墓碑都在看著他們,漠視,又自嘲。

戚以潦拿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科研院的工作繁重,你歲數大了,力不從心,別幹了,我給你選了個地方養老。”

戚院長的咳嗽聲卡在了刺痛的嗓子裏,她這是一輩子都別想再回西城,回到自己熱愛的工作崗位上面。

不過,她以為這個人會挖個坑,把她埋了。

“二姐,我掌管戚家後就隨和了,你忘了嗎?”戚以潦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溫煦道,“我就算失憶了,也還是老樣子。”

戚院長想起他上位那一路,墳場增添新墳的速度,渾身發冷。

現在的他很不穩定,太危險。

剛才他肯定有一瞬間是真的想掐斷她的脖子。

是“克制”二字救下了她。她瀕臨窒息的時候,隱約聽見他在呢喃那兩個字,吐息陰沉,泛著腐爛的意味。

盡管如此,戚院長還是冒死喊出聲:“為什麽不順從本能?”

戚以潦腳步不停,臟帕子被他碾在腳下。

“順從了,你就舒服了,何必抵抗?你不是都忘了那個茭白了嗎,你的堅持沒有意義!”戚院長的喘氣聲猶如殘破風箱,那麽大個誘餌塞到了嘴邊,張個嘴就能吃到,為什麽不吃?

你們不是父子嗎?相貌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智力測試也一個分值,被戚家人認同最為相似的父子。

“阿潦,你要讓柳姨白死嗎?”戚院長大喊。

回應她的是一陣厲鬼淒叫般的風聲。

戚院長看了眼墓碑,她痙攣著手指抓起火盆,用力砸了上去。

.

古堡裏亮如白晝,每條長廊,每一層都是燈火通明。

戚以潦一路走,一路控制心神,唇齒間溢出一聲聲的“克制”。

戚大輕手輕腳過來匯報:“戚爺,監控修復好了。”

“所有?”戚以潦的步伐平緩。

“只有三年半到前天的。”戚大跟在後面,“太多了,我們自作主張地先挑出了白少的那部分。”

見前頭的人沒反應,他才呼口氣,繼續往下說。

戚以潦聽聞三年半前,蘭墨府的監控數量多了好幾倍,密密麻麻猶如蛛網,他的眉峰輕動,那件事他沒印象,也推不出自己加密監控的動機,看來他缺失的記憶裏有一塊極為隱秘,身邊人都不知道,要他自己恢復。

淩晨兩點多,戚以潦從冰冷的浴缸裏起來,泡得冷白的手臂夠到浴袍披上,帶子隨意系在一起,松松垮垮地走出去,走了一小段路,他還是習慣性地把浴袍穿嚴整,套上禁欲紳士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