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6頁)

甲板上的眾人沒有交流。他們是第一次幹這個事,雖然活人祭海是傳說,可眼下他們不信也得信。萬一真就這麽邪門,外來者被扔下去後,船就能離開這詭異海域了呢?

老頭歲數大了,身板卻不弱,他單手就將人拋出了護欄外。

“嗵——”

海面濺起巨大的水花,那是死亡的聲音。

有人對著霧蒙蒙的深海祈禱,有人悻悻然地往船艙走,似乎只要撤得快,自己就沒參與這場謀殺,良心上便不會不安。

就在這時,一個瘦黑的船員突然抓著手機沖到護欄那裏:“快!快給我放梯子!快啊!”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就見他丟了手機,直接就翻身跳了下去。

那急得,外套鞋子都沒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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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去的大叔水性非常好,身體也強壯,最主要是他沒拖拖拉拉,動作夠利落。他在這寒冷的天氣閉氣往下沉,尋到墜落的那具身體,飛快遊過去。水中魚一般靈活。

茭白入水的那一刻就醒了,可他這幾天都餓肚子,沒有體力,四肢都沒怎麽撲騰。他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

死在海裏,被魚啃爛。

茭白心裏的小本本都被海水化掉了,腦中一片空白。當他被一把拽住,撈出水面的時候,他的意識跟身體並沒有給出反應。

大叔半扛住茭白,爬著梯子回到了船上。

“你幹什麽?”老頭攔住他。

回過神來的其他人立即往那邊圍擊。不是都把人扔了嗎,又撈上來幹什麽?

不止大叔,就連給他放梯子的船員都遭到了大家的排斥。

“等,等會再跟你們解釋!”大叔磕巴著丟下一句,他帶上茭白沖進船艙,直奔自己的房間,拉門反鎖。

“醒醒!”大叔把人平放在地上,略顯專業地做按壓工作,“小兄弟,你快醒醒!醒醒啊!”

他捏助地上人的鼻子,就要去做人工呼吸,冷不丁地對上了一雙長了幾條血絲的眼睛。

“咳……”茭白虛弱地咳了一聲。

大叔驚醒,他沒立刻說“沒事了就好”之類,而是開手機,揪著黑色雜草似的眉毛,一會看手機上的什麽,一會看茭白,視線來來回回地移動。

茭白躺著起不來,他每呼吸一下,心口都會痛一次。溺水給他帶來的不是恐懼,是生理上的痛苦。

媽得,齊子摯將他推出去前還把他打暈,為的就是不讓他供出貨艙還有兩人。

齊子摯不會不知道,在這樣被自然災難擊中的惡劣局勢下,他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外來者,暴露在一群惶惶不安的船員們面前,會遭遇什麽。

這是要他在死前都開不了口。

不愧是殺伐果斷的生意人,危急關頭應對從容,犧牲一個肉票,保全他自己和才相認的弟弟。算盤打得好啊。

夠他媽狠!

茭白冰冷的嘴唇哆嗦著,咬著牙噴出一句臟話:“草。”

他對上兩只充滿好奇的眼睛,嘴一閉。

大叔蹲下來,他將手機屏幕轉過來,朝著茭白:“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茭白眼眶充血,頭昏腦脹,視力都受到了影響:“拿近點。”

大叔舉著手機湊近。

屏幕幾乎貼到了茭白的鼻尖。

茭白看了一眼,那是張照片,風景照,有點眼熟。

照片中有個人影。

“太小了,看不清。”茭白眼睛疼。

大叔拿走手機,手指劃拉幾下,再給茭白看:“現在呢?”

茭白眯眼瞧瞧,再瞧瞧:“……是我。”

好了,他知道為什麽照片上的風景眼熟了,那是蘭墨府。

照片就是他離開前,最後一次給戚以潦讀書的畫面。

戚以潦沒入境,只有捧著經書的他和前院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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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全身濕透了,破毛衣緊貼著裏面的打底秋衣。秋衣依附在青白的皮膚上面。

身下是一片水跡,將地面打濕,那面積還在不斷擴大。

他動了動腿,鞋子裏的水往外滲,腳趾頭都凍僵了。

而同樣穿著濕衣服的大叔卻很興奮,他三十好幾了,人長得老實,不醜,沒不良惡習,半輩子都沒與人鬧紅過臉,還是個光棍,每年回家都被老母親催婚,被親戚們說三道四。

但他表弟比他矮,瘦猴樣,老煙槍,還愛喝酒,卻買房買車娶漂亮媳婦。

只因為表弟在西城戚家做事。

表弟偶爾會拍一些照片裝個逼,大酒店的,大豪宅的,私人飛機之類,怎麽樣的都有。

他就用表弟的裝逼裝逼。為此還設置了特別關注,生怕錯過什麽。

大叔盯著手機上的照片,如同在看他的美好生活。這照片是表弟十二月份放朋友圈的,大概是放上去才發現拍到了什麽人,很快就刪了。

大叔及時保存了下來,他只想留著裝逼用,沒料到會在今天翻出來。

當外來者提到甲板上的時候,大叔沒多想,只覺得那孩子怪可憐的,就不該亂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