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遇竹匿在神衣之下,視線落在地上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身上,一雙紅瞳驟然收縮。

兩根粗長的鐵鏈從男人琵琶骨穿過,光是看著都讓她覺得周身泛寒,更不肖說,男人的手腕和腳踝處那血肉模糊的四道傷口,該是如何的血腥滲人。

想來這荀鳶,為了防止楚羌逃跑,已經將他的雙手雙腳全廢掉了。

遇竹看著那坐在椅上的美婦人,不由得往後縮了縮,整個人都隱在了角落。

烏黑的長鞭一下又一下抽打在男人滿是血汙的後背,沒一會兒,那背就全都爛了,血淋淋的一片,幾乎看不到一塊好皮。

而楚羌,自始至終都處於昏迷狀態。

遇竹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幕,早已被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屋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之氣,時時充斥在她鼻尖,叫她連氣都不敢大喘。

香瓶中的松白神獅察覺到主人就在身邊,沖撞的越來越厲害,遇竹不敢松懈,馬上伸手將瓶口按住。

時間緩緩的流逝,男人挨了足足數百鞭,直到呼吸都快要消失,荀鳶方才滿意的笑著站起身,如同來時一樣,帶著那群高壯仆役去了對面那個房間。

靈蛇此行的目的是楚羌,對於對面屋中即將發生的一切並不感興趣,荀鳶一行人一走,她便立刻解開了金縷蔽影衣,緊皺著眉頭朝著躺在地上瀕死的男人走去。

這楚羌,可真是可憐…即便是遇竹,此時也覺得心生不忍。

男人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她未做猶豫,直接給他渡入了一縷純精靈氣,隨後才將人翻轉過身,將提前備好的藥喂了進去。

動作之間,鐵鏈碰撞的哐當聲不斷響起,荀鳶那些人還未離開別院,遇竹不敢輕易將鐵鏈砍斷,她蔽在門口,從門縫中往對面那小屋望過去,隱隱約約之中,只聽到一陣極微弱的女子哭聲。

那嗚咽聲並不連貫,隔一會兒才響一下,像是深夜的風,斷斷續續,讓人避不得,躲不開。

遇竹聽著聽著便有些焦躁,她轉頭看了一眼還昏迷著的男人,終是無法再無動於衷,重新披上金縷蔽影衣,邁開步子朝另一件屋子走去。

這破敗別院是牢籠,這兩間屋子就是牢房。

遇竹趁著無人注意,悄悄推開門,溜進了屋中。

那些仆役圍在門口,將月光擋住,她正好藏在這些人身後,還未等她擡起頭,耳邊就突然響起一聲“砰”音。

是額頭砸向墻壁的聲音。

“不敢了,明月不敢了,阿娘不要打明月了…”

“明月再也不玩水了,阿娘饒了明月吧…”

“明月身上好疼…”

女孩的啼哭求饒聲一聲接一聲,遇竹光是聽著,都覺得心裏難受的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樣。

“賤貨!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荀鳶似乎被那兩聲“阿娘”刺激到了,轉手便扯著女孩的腦袋往墻上重重撞去,不過片刻,墻壁上便留下了幾道清晰的血印子。

遇竹被這一幕看的心驚肉跳,還未來的及心疼,荀鳶又抓住了女孩的頭發,強迫她將頭仰起,隨後伸手狠狠地朝那蒼白的臉龐上打了過去,

“你跟你那個廢物爹一樣,早就該死了!”

“賤貨!”

“你知不知道你多讓人惡心?!”

“你一出生我就恨不得掐死你!”

荀鳶像是瘋了一樣的咒罵,滿腔恨意幾乎要從眼中噴薄而出。

當年她被荀風淼下藥送到楚羌的床上,不過一夜,肚中便懷上了胎,因著肚中的孩子,荀風淼便施壓讓她與楚羌成婚,徹底斷了她和祝寇的姻緣。

她恨,恨這個不該到來的孩子,恨那個突然出現在荀家的楚羌,也恨她的父親,為了家族魂獸,生生讓她嫁給了一個不愛的人。

楚羌該死,荀明月也該死!

只有荀天星,才是她的女兒!

每每回憶起前塵往事,她都將一切錯誤全都推到那個這個可憐的女孩身上。

聰明伶俐招人疼的荀明月,就這樣在自己母親的設計下,被所有人誤以為死在了三歲。

唯有楚羌,才知道當年的真相。

“明月不去水塘了,明月再也不去水塘了,阿娘不生氣了好不好…”

明月當年沉塘是真,但卻沒有死,但從那時起,荀鳶便將她鎖在了這間屋子中,她的記憶,似乎也停留在了三歲,停留在了落塘的那一刻。

一定是因為她貪玩落水,阿娘才不喜歡她的,女孩執著的這樣認為,似乎聽不懂荀鳶的咒罵,依舊“阿娘”、“阿娘”的叫著。

她叫的多,荀鳶打的便越發的狠。

遇竹在旁站著,幾乎看不下去,女孩額頭淌下的鮮血,像是一根無形的刺,在她心上來回紮過。

太可憐了。

這世上竟有母親這樣虐待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