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馮珂的話說的雖委婉,但喻思弋如何聽不出來,家中長輩這是開始催婚了。

想起方才趴在自己懷中嚶嚶哭泣的小姑娘,她心裏微微一動,這一刻竟也生出幾分想要將人娶回家的心思,但她終究還存了些理智,這念頭在心口稍一浮起,馬上又被壓了下去。

成親——現在並不是合適的時候。

“阿簡還小,不知何為情愛,此時告訴她這件事,只怕她並不懂。”

“她不懂,你也不懂嗎?你二人是命定的道侶,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馮珂依舊溫聲勸說,她看的出,侄女對小簡早已是情根深種,否則當年也不會為了她白白受祝寇威脅,甚至於寧願自毀魂獸都不肯替荀天星養魂。

神凰雖能養魂,但在認定道侶後,只可幫道侶養魂——這是喻家千百年來留下的祖訓。

婦人的話一字一句皆說到了喻思弋心坎裏,叫她剛剛堅定下來的心又動搖了起來。

“孩子們的事,就讓她們自己決定吧!咱們管的太多可不好。”

一旁的喻文犀笑著打哈哈,既然侄女不願意這麽快成親,心中必定有自己的考量。

想起喻思弋年少時走火入魔竟無一人發現,這性格爽朗大方的男人只以為是她身上背負的壓力太重,喻家人給她的期望太多,才讓她走上了岔路,如今在成親這事上,他也不敢再去過多幹涉。

馮珂見丈夫這樣說,方才覺得是自己心急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反正總有一天,侄女是要與小簡成親的,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成親一事,便就此揭過了。

三人問起喻思弋這些年是在哪裏度過,又是如何療傷,她也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一一說出。

當年她體內的金凰雙翅斷裂,劇痛難忍,剛出家門就差點暈死過去,卻還是硬挺一口氣禦劍去了傳聞中的極北之地,那裏常年被冰雪覆蓋,一眼望去全是延綿不絕的皚皚雪山,好在這極度冰寒之感果真有效,壓抑住了她體內的疼痛。

在這片冰天雪地之中,喻思弋方才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整整十年天寒地凍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下去的,每一次她想要放棄、想要凍死在雪山之巔的時候,腕上的姻緣線就會及時出現,將她從寒冷中喚醒。

有好幾次,她甚至在極端疼痛下出現了幻覺,恍恍惚惚中竟看見她的小姑娘哭著朝她走來,摟著她凍僵的身體嚎啕大哭。

但這一切終究只是幻影,阿簡在喻家被保護的很好,對於自己真正的去向也並不知曉,否則依她的性子,又該哭鼻子了。

想起那總愛掉眼淚的小女孩,喻思弋心頭微微發熱,堅硬冰冷的內心一片柔軟,又對三位長輩說道,

“阿簡性子單純,這些事既已過去,便不要再讓她知曉了。”

馮珂聽出她話中真正的含義,心中再一次感慨,外表愈是冷漠無情的人,內心便越是情深不渝,既有這份命定的姻緣在,但願小簡莫要辜負了思弋這份深情。

幾人還在前廳談話,小姑娘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身姿窈窕婀娜的美麗少女,光是站在那兒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更不肖說,今日是與心上人的第一次外出。

簡隨心身上一襲淺黃色長裙,清素且淡雅,腰間懸著的驚寒玉泛著微弱的光芒,又襯的整個人有幾分明艷動人之感,她面上似有些緊張之色,清秀無瑕的臉蛋泛著淡淡的紅暈,就連那小小的秀氣鼻尖,都掛著一滴可愛的汗珠,一陣風吹過,裙角隨之搖擺,兩只潔白如玉的小手緊緊抓著袖口,怎麽都不敢松開,一雙靈麗動人的眸子含羞帶怯,猶豫了好半天才邁著小步子往心上人面前走去。

年輕又美妙的少女,在陽光下竟如此耀眼,喻思弋一時竟有些看呆。

馮珂等人一眼就看出來小姑娘是精心打扮過的,想起今日還是七夕,三人同時露出一個了然於心的笑容,不欲再打擾師徒二人相聚,齊齊離開了前廳。

小姑娘見家中長輩走了,臉上的紅熱才消下去了些,往日只要她問起喻思弋何時回來,馮珂總是要與她開玩笑,說她是喻思弋的童養媳,明明是同樣的玩笑話,每一次都能將她說的臉紅心跳,她心中雖開心,卻也知道這只是一句戲笑之言,但還是忍不住去奢望,倘若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師尊…”

喻思弋心中最愛簡隨心這幅乖巧嬌羞模樣,面上表情雖不變半分,但心中早已軟成一片。

“可收拾好了?”

小姑娘咬著唇點點頭,還未踏出一步,攥著袖口的小手便被一只冰冷又柔軟的手握住,再下一秒,便被人牽在了手中,耳邊響起的,是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

“當年,我便是這樣牽著你的手,將你帶回了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