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傷可好全了?”

喻思弋稍稍彎下身子,精致面容停在簡隨心眼前,一雙明眸落在她下巴上,仔仔細細的瞧了又瞧。

距離實在太近,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呼吸之間盡是那個女人身上的淡香,叫她雙頰泛紅,耳尖發燙。

“嗯,早就好了。”

簡隨心低聲應答,不敢與喻思弋對視,那雙眼睛溫柔似水,她只怕再多看一眼,就會淪陷其中。

小孩兒的聲音又軟又糯,聽著便讓人想要欺負,喻思弋忍不住露出一個淺笑,又道,

“那你張嘴給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

三個月的時間,即便是用犀牛角熬成的膏藥那碎骨也早長好了,更不用說蛟龍骨,這本是句玩笑話,沒想到小孩兒居然當真了,沒有絲毫的猶豫,真的將唇微微張開了些,許是怕喻思弋擔心,她還軟聲替自己解釋了一句,

“早就不疼了。”

小徒弟太乖了。

喻思弋心中似有水波蕩漾,涼涼的,又甜甜的,那甜從心裏沁到了臉上,叫她嘴角笑容愈發明顯,就連眸中都盛滿了笑意。

前世與簡隨心同住靈虛山五年,她雖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但言行舉止之中皆帶著抹不去的怯懦自卑,喻思弋並不喜歡她那副卑微模樣,卻又無法將心中所想告知,只能在無人時默默懷念初相識時的簡隨心,那個沒有被愛情拘束禁錮的簡隨心——

小姑娘的性格,正是喻思弋心中所懷念的,靈動自然,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從不掩飾自己內心真正所想,恣意盎然,心無羈絆。

喻思弋笑的眉眼彎彎,小孩兒這才知道自己是被戲弄了,臉頰一紅,伸手便將那愛耍人的師尊推開,氣呼呼的鼓著小臉從大堂裏跑了出去,留下喻思弋一人在房中樂不可支。

喻詩靈在門外候了半天,見到小姑娘滿臉通紅的跑出來,臉上還有些若隱若現的怒氣,心下難免有些好奇,往小孩兒身後看了看,並沒有見到喻思弋的身影,隨口便問了一句,

“表姐呢?”

“不知道!”

小孩兒這是真生氣了,往日喻家眾人同她說話她都是愛理不理,與喻思弋小時候一模一樣,說十句應一句,這時候回答的還挺快。

喻詩靈看她這幅架勢還以為師徒二人在裏面鬧了矛盾,正欲上前勸和,就見喻思弋也跟著從廳中走了出來,面上還浮了層淺淡笑意。

簡隨心一見喻思弋出來,又氣又怒的瞪了她一眼,隨後便轉身跑開,再也不想理這討厭的師尊。

她此時還未長開,面容秀麗清純,因著年紀又小,身形十分瘦弱,看起來又比實際年齡更小一些,無論做什麽兇狠的表情都只讓人覺得伶俐可愛,沒有半分威懾的氣勢。

喻思弋立在廳門口,明媚的陽光映在她身上,落下一片斑駁光影,她唇角微揚,渾身的冰冷皆被陽光融化,整個人泛著溫柔的氣息,叫廳中的喻詩靈看呆了眼——

眼前這個白衣少女,還是她記憶中的清高冰冷的表姐嗎?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想通,表姐哪裏是什麽冷漠無情的人呢?她所有的溫柔與耐心,全都給了小簡。

興許是白天的玩笑折損了簡大魔頭那小小的自尊,直到夜間睡覺時她還在鬧別扭,無論喻思弋同她說什麽,她都不給回應。

她並非在氣喻思弋,而是在氣自己。

氣自己無法抵抗那個女人一點點的溫柔與關懷,只要她展露笑顏,自己就像中了蠱一樣被迷的暈頭轉向,她說什麽,自己便跟著做什麽。

前世是這樣,今生也是這樣。

若非如此,當年她怎會傻乎乎的喝下那杯含了珀魂散的香茶呢?簡隨心越想心中越是郁悶,明明說好不能動心的!都怪喻思弋,對自己這麽好、那麽溫柔!

太犯規了!

她半倚在床上,手中捏著被窩一角重重的哼了一聲,聽上去卻更像是撒嬌,一陣夜風吹過,床簾跟著搖晃起來,小孩兒透過簾縫往外瞥了一眼,這才發現房門大敞,剛才還坐在桌前的喻思弋不知何時出了門,又去了哪裏。

那個女人…不會生氣了吧。

簡隨心別扭夠了,現在才知道擔心,想起今日沒給過喻思弋一個好臉色,心下又有些忐忑。

那女人畢竟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師尊。

她在床上不安的坐了會,還是沒等到人來。

房門漸漸被夜風吹的完全敞了開來,此時已經到了歇息的時間,丫鬟們在屋外經過,將懸在屋檐下的紅燈籠一個一個取下,其中一個見門開了,貼心的將門合上,將屋內屋外徹底隔絕。

這一下,簡隨心更是慌亂。

好半天過去,她終於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身上只穿了件淡薄單衣便赤著腳跑到了窗前,小手一伸,窗門便被打開了一道縫隙,她探出小腦袋往外瞧了瞧,目光所到之處一片漆黑,只有淡淡月色映出的一點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