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穿到現代的第五天:

回去之後,季在淵當晚就做了一場夢。

和以往一樣,在夢裏,他再一次變成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啟將軍。他抱著馬革裹屍的決心,在漫天的黃沙與血腥的肅殺氣中,迎來了北疆大捷。

天子看著接連拿下的邊塞五城,龍心大悅,特賜季在淵禦前帶刀,上朝點燈。

季在淵武功高強,夜能視物,雖然在戰場上受了一點小傷,只能在京城療養,但他還是對點燈的恩賜無法理解。他自我安慰,三更天群臣都要抹黑等在宮外,自己的燈會格外顯眼。雖然哪怕連這份顯眼,他都不知道要來幹什麽。

直至孱弱稚嫩的少年,一身親王蟒袍,跌跌撞撞的闖入了他的世界。

從朝服的規格來看,年紀不大的少年,怎麽著也得是郡王起步的那種皇親國戚,皇子親王也不是沒有可能,他不該身旁連個太監宮女都沒有。但事實就是如此特別,少年沒有前呼後擁,也沒有儀仗萬千,有的只是旁人都不屑開口的寒酸。

季在淵後來才從軍師口中得知,這少年便是傳說中的四皇子聞或躍。明明是皇後所出的唯一嫡子,卻從小養在宮外,十幾歲了才得以開蒙,很是不得帝後喜歡。

軍師告誡說:“你可離他遠點,誰沾誰倒黴,陛下極其不喜旁人與四殿下親近。”

“這是為何?”季在淵不解。

軍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任何一個試圖對四皇子伸出援手的人,都會得到陛下的敲打——“外臣與皇子過從甚密,是何居心?”

漸漸的,連聞或躍自己都習慣了孑然一身,再不給別人招致禍患。

但大概是擁有的實在是太少,當聞或躍哪怕只是得到一點,都會欣喜異常。一如季在淵借給聞或躍的那束光,只那麽照著,他就能笑的一本滿足,好像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自那之後,季在淵每每都能在宮門口看見,小小的四皇子踮著腳,對他翹首以盼。少年唇紅齒白,簪星曳月,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在看見他的那刻,總能比尋常時要更加耀眼明亮那麽幾分,讓人過目難忘。

但是,當季在淵現身後,年少的皇子卻又總要掩飾一番,低著頭,不說話,仿佛他們真的只是這麽碰巧的又在宮門口相遇。

季在淵帶著人,提著燈,走在宮道前面,少年亦步亦的跟上,像極了不諳世事的幼崽,追逐著母親,滿心信任,寸步難離。狹長蜿蜒的石板路上,留下了彼此沉默的陪伴。一直到有了燈的未央門,兩人才會默契分開,季在淵去上朝,聞或躍轉走學堂。

夢的最後,北疆烽火再起,蠻族死灰復燃,季在淵不顧舊傷重新披上甲胄,趕赴戰場,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托人給四殿下送去一句“明日別再等我”的紙條,也不知道在他離開的那日,聞或躍在宮門口等了多久。

聞或躍……

當然是沒有等啊。

同一個晚上,聞或躍也做夢夢到了自己與大將軍的相遇。

他當年雖然不受寵,卻還是有些消息渠道的,知道季大將軍當日開拔,他又怎麽會再傻傻的站在冷風裏受凍?

不過,聞或躍還是得承認,他當上皇帝後,一意孤行要迎娶大將軍的雙生妹妹為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覺得皇後的兄長是個靠譜的好人。

當年的借燈之恩,幾乎是聞或躍皇子時期唯一的快樂。

為了防火,聞或躍的老子啟中宗真的做得有些過分了,他不許任何人點燈,不管在一片漆黑中,這路回走的有多艱辛。聞或躍還有一點點夜盲,不知道因此摔過多少回。有一次,他甚至當場摔昏了過去,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瞬他就又重新恢復了意識,但悲哀的是,並沒有任何一個人要來扶他。

後來,接連有老臣摔出了事,啟中宗這才回心轉意,給了一二重臣特許。

也因此,大啟的群臣漸漸便形成了獨一無二的蹭燈文化,只有跟在特許點燈的大人身後,才能稍微看清一些前路。

聞或躍無法和大臣親近,能夠蹭到燈的概率也就很低。

一直到大將軍的出現。

他可真是個好人啊。

夢醒之後,聞或躍仍覺得很感動,整個人都洋溢著愉悅,就像沐浴在初冬的暖陽之中。大將軍被燈鍍上了一層光暈的背影,始終在持續的給予聞或躍繼續在黑暗中前行的力量。

他真的,很需要這份力量,因為……

聞或躍也是在第二天上去,被女助理帶去機場後才知道,所謂飛機,就是要飛到天上的機器。哪怕是科技發展到了現代,這樣能與神仙比肩的法術,也實在是太過了吧?一定會掉下去的吧,肯定會掉下去的啊,這麽重的鐵塊,到底要怎麽飛到天上?!

但聞或躍環顧四周,大家好像對此都已經習以為常。

現代人,真是恐怖如斯。